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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笑泉:以精诚之心去创作

来源:文艺报 | 马笑泉  2018年11月16日10:59

作家要为自己的每一个字负责,此乃最基本的职业道德。虽然作家需要汲取各方面的营养,他的文学谱系中闪烁着诸多有名和不甚有名的作家的身影,但当他提起笔来,须务求每字皆出于己心,竭力避免因袭,否则难逃同代和后世的嘲讽。以王安石的峭拔之才和崇高地位,因为太喜欢“袭故”和“化用”,在数百年之后也遭到了钱锺书的揭发:“每遇他人佳句,必巧取豪夺,脱胎换骨,百计临摹,以为己有。”吴敬梓是中国古代重要的小说家,但《儒林外史》终因沿用前人材料、构思过多而被行家指摘,仅此一端,他的地位永远要低于曹雪芹和兰陵笑笑生。王、吴二人皆是有定论的才子名家,尚难洗掉身上污点,何况才与名不及二人者。至于抄袭,那更是大忌,触犯了作家职业道德的底线。凡踏此雷区者,一旦事发,纵然有亿万粉丝,亦将为公论所不齿。

具有更高职业道德的作家,都可从雷蒙德·卡佛的这段话中找到共鸣:“在写一部作品时,你如果不把全部的本事都用上,你为什么要写它呢?说到底,一个尽自己最大能力写出来的作品,以及因写它而得到的满足感,是我们惟一能够带进棺材里的东西。”这是一种态度,一种精神,更是一种职业道德。具备了这种更高的职业道德,精品力作的诞生才有可能。但这仅仅是可能而已,因为秉此态度,还只能做到尽自己最大能力。而如果不努力去增强自己的能力,再竭尽所能也无法突破固有的能力“天花板”。那么,如何提高自己的能力?此中并无捷径,只能通过广泛阅读、深入思考、勤奋实践。阅读既要细参经典,也要关注原始文献,要尽量做到像韩愈那样:“俱收并蓄,待用无遗者。”读与思密不可分,读而不思,则如李逵赴宴,虽胡吃海喝得痛快,却未能得其中深味。不能得深味倒也罢了,关键是所读之书没有经过思之咀嚼,无法转化为自身的养料,充其量就是一个“两脚书橱”。实践则包含两个方面:社会实践和创作实践。古人所倡导的“行万里路”,就是一种社会实践。李白、杜甫如非长年累月在山河大地中行走,纵然天赋卓绝,也喷涌不出那么多动人心弦的华章。而在一个地方扎扎实实地待上数年、十数年甚至半辈子,将身心融入其中,亦是值得推许的实践之道。周立波、柳青、陈忠实都是通过此种方式酿造出了各自的杰作。至于创作须勤,自不待言。不惧废稿三千,方得下笔有神。一旦笔力超群,再以精诚之心去创作,则高峰可望矣!而作家对能力的追求和磨练,显然也关乎职业道德。

与职业道德息息相关的,是责任感。作家要明了自己始终负有引导读者的责任,不能一味地迎合读者。作家当然可以关心作品的销量,但不能为了销量而降格以求。文学是关乎灵魂的事业。一个一天到晚琢磨如何蹭热点找卖点的作家,纵然技巧有可观之处,但文字中难免透出一股市侩气。此气不除,则低俗、庸俗、媚俗难免。归根结底,作家有职业道德和责任感,成全的是自己的作品。每个作家都有职业道德和责任感,成全的是我们整个的文学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