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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大山:麦收

来源:中国作家网 | 唐大山  2018年11月16日10:17

六月初的阳光普照大地,淮北平原一片麦收景象。

联合收割机刚停稳,小帅就把拖拉机开过来接粮食。他的妈妈五十多岁,抓一把正往车厢里淌过来的麦粒,满意地笑了。

收割机机手大声问她:“麦茬控制得达标吧?”

小帅替妈妈回答:“都在十二公分以内。达标。”

为了禁烧秸秆,村委会做了大量工作,根据法规对收割机机手和农民均有明确规定。

小帅的媳妇是农村人,穿着和气质都是城里人派头。她甩着脑后的长发,不停地把劳动场景装进手机。

百忙中的婆婆偶一抬头,看到大太阳下的儿媳妇满脸汗,当即把正戴着的太阳帽取下按在她的头上。儿媳妇连着摆手不要,帽子还是不偏不倚地落在头顶。

我问小帅的媳妇:“收麦子太正常了,你为啥拍那么多照录那么多像?”

她掏出湿巾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说:“我和小帅在南方有固定工作,每年回来收麦子要请假不说,少挣的工资和往返路费比小麦收入还多。再种一季黄豆,到秋就把承包地流转给种粮大户。农忙时,我们不用回来,爸妈不用累,还有几千块钱租金。”

同样是麦收,记忆把我拉回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

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时,我家六口人分了十八亩地。那时父母年龄和我现在差不多,五十上下。麦子熟了,天边刚现出鱼肚白就被父母喊起,穿着破棉袄,迷迷糊糊拿着镰刀下地割麦子。哥哥负责一耩子,我把两垄,弟弟只能割一垄。太阳出来了,脱掉棉袄,再干一气,才能吃早饭。

有的人中午不回家,从井里挑两桶凉水,就着酱豆,啃着干巴馍。晚上扬场或垛垛到半夜的大有人在。

在学校专门为收麦子而放的短假里,每个孩子都在充分发挥着作用。

正午,大人回家吃饭,我来扯场,就是用一根长长的绳子牵着牲口打场。黄牛慢吞吞地绕圈走着,石磙咯吱咯吱地转着,拖在后面的耢石晕头转向地跟着。

芒种忙,乱打场。这个过程持续半个月是常事。遇上阴天下雨,麦收时间还要延长。

后来买了拖拉机,不要再用架车子拉麦,黄牛与毛驴在一起拉石磙打场的日子宣告结束。

虽然仍用镰刀割,麦收时间有所缩短。

那时上高中,县城没有麦收假。星期天赶上了,还是要干些活的。

我是家里唯一的高中生,属重点培养对象。父母给分了轻活,踩车或打场。踩车就是站在车厢里把从下面甩上来的麦子摆整齐。打场仍是正午家人回去吃饭我开着拖拉机在场里乱转。有一次,还撞了邻家的麦垛。现在看来,那是疲劳驾驶。

失眠与麦收的人无关。一有间隙,我就会拽个空袋子在场边树荫下铺开,倒头就能睡着。

随着人们在拖拉机前装上简易收割机,减少了农民体力的消耗。这次麦收小革命,只是不要用镰刀割麦子,其他环节一个不少。当然,麦收时间能缩短好几天。

大型联合收割机的出现,标志着农业现代化真真切切地来到眼前。

每逢麦收时节,在我的家乡,来自山东、河南的联合收割机昼夜不停地忙碌着。虽然花些钱,农民基本上从麦收中解放出来。

如今,我们这个不大的村庄有四台联合收割机,完全能满足全庄麦收的需要。

新的问题开始出现。一家一户条条块块的耕地,给大型农业机械的作业带来不便。年轻人甚至全家人都去外地务工的越来越多,有的已事实上移居他乡。

恰逢其时,政府出台土地所有权、承包权与经营权三权分置政策,有利于推进农业现代化,也解除了从农村解放出来在外打拼者的后顾之忧。

用小帅的话说:“爷爷那一辈要干半个多月的麦收,现在三天就差不多了,到芒种全部结束。”

看着小帅幸福的一家,伴随着农业现代化的脚步,农民的小康生活已超越改革开放之初对“电灯电话洋犁子洋耙”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