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这尊名为《听涛》的雕塑现立于广东省珠海市　——手记

他老了，他老了

连听话都得用手把耳朵挡住

毕竟年龄不绕人

第三次复出时已年过七旬

然而他不服老

也不能服老呀

跨世纪的使命还未完成

咋能安然地坐享京城

风尘仆仆下江南

历史上称为南巡

划时代的一篇杰作

在世界改革史上也是精品

一夜之间，弹丸般的鱼村小镇

奇迹般的崛起高楼如林

用双手推开了封闭太久太久的国门

受之无愧，赢得了总设计师的爱称

把这尊雕塑立在珠海

珠海当然是他的作品

把这尊雕塑题为《听涛》

多么亲切地概括了他的一生

这尊雕塑

圆圆的眼睛

浓浓的双眉

缺乏光茫四射的神采

也没有大人物的威仪

就这样平平常常

脸部依稀可见老年斑

就这样普普通通

眼角已添几多鱼尾纹

老人浮立于波涛之上

因为他深深爱着养育他的大海

杜鹃啼血，自是鞠躬尽瘁

点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

老人用右手挡耳

那是要排除一切干扰

聚精会神地听听大海的涛声

忧在何方，喜从何来

脸上挂着微笑

是在为初战告捷的成就欣慰

嘴角含着深情

是在为山里娃的失学焦虑

他把心脏的跳动献给了人民

“小平您好”，人民送了他一个最高的称呼

早在年轻的时候

他就爱听涛声

那时的旧中国

虎狼挡道

野兽横行

听到的声音是这样的不堪入耳

啼饥号寒

苦雨凄风

缺米无奶的婴儿在嘶哭

皮包骨头的母亲在咽哽

中国在哭泣

中国在呻吟

他实在听不下去了

也不能再听下去了

赤地千里

揭杆而起

红色风暴

惊天动地

著名的百色起义

似雷霆

像雪崩

他听涛声

丝毫不含糊

大别山至今仍流传着一个故事

一个动人心弦的故事

那是战略转移后的冬天

那是深入敌后方的寒夜

敌人封锁围剿

战士无棉可穿

通讯员抱来一大捆干柴

要给他烤火取暖

让他有个健康的身子骨

好好打仗带兵

反而被他好一顿批评

语重心长似三月的春风

“小鬼啊，冷不冷

你去看看我们的人民”

视人民为父母

不能拿群众的一线一针

他让通讯员把干柴送了回去

并让给乡亲们道赚赔情

通讯员背转身去

掏出手卷，悄悄地揩着眼睛

一枝一叶总关情

这就是他的品行

我们打天下就是为了人民

咋能轻易地去烧老百姓的柴薪

如今，当年的通讯员也已雪染双鬃

可是不褪色的只有怀念与光荣

大别山的乡亲们谈起来

至今仍然是热泪盈盈

昨天刚结束的十年惨雾愁云

就是他爱听涛声带来的厄运

一生实事求是

心胸像白云一样干净

一生刚直不阿

性格像铁锭一样坚定

对人民，他比炭火更温暧

对敌人，他比钢刀更利锋

正大光明

却几受小人阴损

铮铮铁骨

却屡招暗箭伤身

流放江西，开除出党

风波亭遇难，成了中国的“2”号坏人

三次俘

三次沉

炼狱里受熬煎

一晃就是十个秋春

然而，他在苦难中反复地念着

要坚强地活下去

活下去才能无愧于人民

记得“1”号难兄曾经讲过

“革命者要经得起蒙尘”

他对双圆圆的眼睛

凌厉而坚定

他那双黑黑的浓眉

高扬着必胜的信念和勇气和信心

他最爱听涛的澎湃

海涛也不会忘记他那矮矮的身材

大海不在沉默了

终于暴发了撼天动地的海啸

古人云：得民心者得天下

历史早就该作这样的安排

他没有辜负人民的期望

像战争年代一样

从江西神采奕奕地走来

他没有辜负人民的期望

像战争年代一样

在人民的掌声中走上政治舞台

老人复出后

十年的血雨腥风

没有使他屈服

反而使他更加坚强和更加精明

因为他在大海深处

听到了最底层的心音

他爱听涛，果断地拔乱反正

他爱听涛，冲破了两个凡是的牢笼

他爱听涛，毅然把正了中国的舵轮

他爱听涛，喊出了“以经济建没为中心”的时代强音

带领我们冲过了极端自由化的恶浪

带领我们跨过了那场大暴乱的险峰

继往开来地给我们的国家

合格地选准了第三代的接班人

如今的中国解放已经几十年

就连一个温饱的问题都未解决

老人怎不忧心如焚

他给国人算过一笔帐

不要说和美国比，就和发达中国家比

也已落下十几年的路程

如何用最快的速度

赶上和超过发达国家的水平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可惜的是老人已两鬃斑白

动乱十年使他耗去了宝贵的光阴

走，还是回到大海去

去听听海的心音

因为他深知大海是他智慧的源泉

他回到了大海就像鱼儿回到了水中

不顾年迈

何惧体弱

一路风尘

步履有力

就像在淮海前线勘察地形

就像在大别山腹地寻找战机

找到了突破口，老人心花怒放

找到了突破口，老人蓝图绘就

巨手一挥，劈波斩浪

东方醒龙，将要起飞

啊，中国，首功要记南巡

啊，南巡，中国不会忘记

“给你们一块地盘

你们去搞特区作试验”

多么熟悉的四川口音

多么雄壮的冲锋号声

运筹帷幄，百废待举的蓝图早已绘就

红笔一点，就像昨天签发了战役文本

先是深圳

后是珠海

再后来是浦东

一个老人南巡后

中国在奇迹般地崛起

就连外国友人也在惊叹

中国是施了什么魔法

这样的神奇

真该大树特树的一笔

功比天高

绩比地伟

老人退休后并没有颐养天年

养花散步，那不是他的性格

第一代的革命家都已先后去世

活着的应该做些什么

他深知肩上的份量

确实不轻也确实不易

但是多重也得挑起

马克思主义者从来就是前赴后继

否则无颜愧对打天下的战友

否则无颜愧对中华五千年社稷

竟管保贵的年龄葬在十年浩劫

但是报答人民岂能不竭尽全力

他要继续下海

他要继续听涛

因为听涛乃是他一生的准则

记得老人刚刚复出时

有个外国记者采访长寿的秘诀时

他微微一笑

“一要乐观，二要有信心”

其实，这是一种外交式的辞令

因为他深知涛的构成是三点水加个寿字

我是鱼，人民是海

鱼儿离开了水岂能生存

报答于大海才使他健康长寿

尽忠于大海才使他一生听涛

这一点，可爱的西方记者

他永远不懂，永远也不会懂

让这尊雕塑千秋万代立着吧

它会告诉我们

“我是中国人民的儿子

我深深地爱着我的祖国”

让这尊雕塑千秋万代立着吧

它会告诉我们

“有的人虽然死了

可是他却还活着”

没有精美华丽的拔高

没有金光闪耀的造型

没有绶带

没有鲜花

没有媒体的宣传

没有记者的歌功

就这样朴素

一位老人深情的俯视大海

就这样无华

一位老人慈祥的挡耳听涛

心和大海一样跳

血和大海一样流

生前像蜡烛燃尽自己

死后把骨灰洒给大海

40个春秋在人民心里——

走成一个路标

站成一尊雕塑

活成一座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