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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学彬:家里第一台电视机

来源:中国作家网 | 崔学彬  2018年11月15日14:31

我记得小时候,全村子只有一台电视机,黑白的,一千多户人的村子。当然,那户人家不是我们家。

自从那户人家有了一台电视机,我的夜生活,捕鸟、捉迷藏、逮爬杈,几个小伙伴在村子里东跑西逛的日子结束了。放学回家随便拿个硬邦邦的馍,就去某某家看电视,比太阳落山都要准时。

电视不会提前开的,一是因为八点钟《神雕侠侣》才开始播放,二是因为那户人家也舍不得浪费电。怪不得那户人家能买得起电视机,主人要求我们为他家干剥玉米等农活,大概要剥一个小时左右的玉米,电视才会打开,而我们为什么要提前到那么久呢?来得越早,坐的位子离电视越近,越能够看得清,当然付出的代价是剥的玉米也越多。而每个小伙伴都心甘情愿。

家里有兄妹3个,我是老小,也是最能读书的一个,或许哥哥姐姐很早就辍学了,不只是主观方面的原因。1995年,外出打工的哥哥,年底回家,什么新衣服、好吃的,我统统不要,就是要缠着哥哥到县城买一台电视机,那也是我十多岁,第一次去县城。

和哥哥一起带着新买的电视机回村子,我恨不得能像最熟悉的麻雀飞到家里,马上看自己的电视,我又恨不得走的慢些再慢些,好让更多的村里人知道我们家也买了一台电视机,而且比那户人家的还大一寸呢。

打开自己家的电视机,我站着看了两集《封神榜》,再加中间的广告时间,最少站着看了4个小时,可一点也不觉得累,而第二天早上上学,是母亲一句句骂我乱花钱、从小就知道享受,把我叫醒的。

自从家里有了电视机,我在外边不想和其他小伙伴玩的时候,总会说我要回家看电视了,当我和其他小伙伴发生矛盾的时候,我也会说以后某某可以来我家看电视,而就不让你看。而事实上家里的电视一整天基本上都是关着的,母亲说,浪费电。

事实上,家里的那台电视机,除了我们县的电视台和中央一台,其他节目一个收不到,但对我,他却是一扇窗,看世界的一扇窗。

1997年2月19日,打开电视,全是悲痛哀悼,改革开放的总设计邓小平在北京逝世。听着哀乐声,听着播音员无比沉重的播报,我哭了,一把鼻子一把泪的哭了。虽然我当时只是一个13岁的孩子,但我感觉到,告别那一口咬下去全是白口印的窝窝头,和这个老人有关;从春节过年才有一件新衣服到一年有两三件新衣服,和这个老人有关;母亲包的饺子从只有细粉馅到香菇猪肉馅,和这个老人有关……,而从电视画面上看到,这个最伟大的老人走了。

后来,我去县城读高中了,因为高中学习压力大,一般一个月才回家一次,家里的那台电视机,也就基本成了堂屋的一个摆设。而我每次回家时,总不忘用心先擦去上面的灰尘,再打开看一会,虽然在县城到处都能看彩色电视了,但还是感觉看自己家的黑白电视,心里踏实、舒服。回到家,最奢侈的就是看电视看着看着睡着了,而半夜不知什么时候,母亲悄悄把电视帮我关了。

再后来,我在外地读书、工作,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在家的时间越来越短,打电话问候父母,却从来没有问起那台电视机。

有一次,和母亲聊天,说到那台电视机,母亲也记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把那台电视机当废品卖了,只记得是搬新家的时候。

或许对每个人都是一样,发生在我们身边对我们影响最大的变化,都是不知不觉的,正如那台电视机,陪伴我是从1995年开始的,但是我却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结束的,而对生活再简单不过的母亲,竟也记不清楚了。

今天,和朋友说起往事,基本上很多人都会说过去是美好的,那岁月,天是蓝的水是清的时光是慢慢的。是的,一个人的时候,我也经常无意有意的回味小时候看《封神榜》、《神雕侠侣》的感觉,可在电脑上搜出来一看,再也找不到那种感觉了。而那台我再也看不到的电视机,在我心里比家里所有的电器都要亲切,那台电视机是哥哥进城打工赚钱买的,那台电视机让我目睹了1992年2月19日的举国悲痛,而正是那一次悲痛和流泪,让一个13岁的孩子开始明白一个人最大价值,就是为了他的祖国和人民做了什么。

1995年,家里买了那台电视机,那时我11岁。1997年2月19日,看着举国悲痛的画面,我知道中国改革开放19年了,那年我13岁。12年后的2009年我终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其实在我心里那台电视机就是我的第一入党介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