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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冰:乡路

来源:中国作家网 | 苏轼冰  2018年11月13日10:53

从山里走出来的孩子,童年的记忆少不了家乡的路,记忆最深刻的也是家乡的路。岁月悠悠,乡路漫漫。在中国广东农村,最能体现发展变化的首先的交通条件的改善。

从小,我就跟着母亲在从家里到公社集镇那条乡路上行走。那是一条一直都要上坡下坎,崎岖难行的山路。逢阴雨天,更是泥滑路烂,十分难走。记忆中,母亲总是负重累累,不是挑菜去卖,就是挑柴去卖。那时的我总是跟在母亲身后,或挑十几斤菜,或挑十几斤柴,就这样越挑越多,人也就慢慢不知不觉地长大了。

1978年9月,我考上了公社办的高中。那时条件差,加之家里穷,读书要自己煮饭吃,还要经常和母亲一起挑柴、挑菜到集镇上去买,换来微博的收入供自己和妹妹们读书。值得高兴的是不久农村实行了生产责任制,家里菜种得多了,买菜、买柴也可以公开化了。

后来,我高中毕业考取师范,终于走出家乡到城里上学。上学那天,回头望着那条我走过了十几年的乡路,想到我上学了,父亲因公伤残、妹妹们还小,今后在这条乡路上奔波的就只有母亲了,什么时候这条路能变宽、变直,变得平坦就好了。

到城里读书,每次放假来来回回不仅要走家乡那一段崎岖的山路,还要坐汽车,走很长很长的山区公路。后来毕业了,分在山村小学教书,更是免不了走山路,回家的乡路也就越走越长。

其实,从我的家乡到集镇就五六公里的路,从集镇到县城也就30多公里。后来工作了,从县城到我工作的地方也就百多公里,都不算远,可我总觉得很远,坐车从家乡到县城要大半天,从县城到我工作的集镇基本上要一天,上车前和下车后都要走路,这就得起早贪黑,两头都要走一段夜路,所以就老觉得很长很长。

后来,从集镇到老家的路也挖通了,我每年回家有时还可以直接找车坐到家门口。可是,由于是坑坑凹凹的乡村土路,车子在上面颠簸得几次让我差点吐出黄胆不说,一路上还得经常下车推车,既浪费时间,又辛苦,回家的乡路还是很难行,回家一次来回十分不容易。

前不久,我回老家,从县城到老家的路一转眼就到了。到乡集镇车子只走了半个小时,从集镇到我家更是只走了十几分钟。见我纳闷,开车的侄子说,现在路加宽了,改直了、平坦了,铺了水泥路面,连从乡集镇到老家这一段都硬化了,铺成水泥路。路好走了,自然就快了。讲到我从前工作的地方,侄子说,那也不远,就一个多小时。

那时因为交通不便,车辆又极少,我每次回家来回都十分艰难,经常挤不上每天一趟的班车,只好背着东西步行,所以才觉得路远。

对乡路的记忆是深刻的。让我记忆深刻的,不仅仅是过去步行的艰辛,就是后来挖通了公路,由于乡路崎岖,车少人多,要坐车也特别不容易,其艰难程度,至今还记忆犹新。

我的家乡云南省楚雄彝族自治州双柏县大庄不算偏僻,首次通班车是上世纪的1978年底。

记得首次通班车正逢街天,大街上人山人海,我们那时正在读高中,因为是“开天辟地”的大事,所以也一起去凑热闹,与周围的人一起高兴,人人都兴奋得不得了。但是,高兴劲还没有完,就陆陆续续地听同学和老师说,因为班车太挤,根本挤不上去。不久,我就尝到了挤班车的滋味。

那是1979年5月的一个周末,我和班里的几个同学相约要到离大庄30多公里的县城去照照片。那时一天就只有一趟班车,还是只有十几个座位的小班车。好不容易等到班车来,我们几个半大小伙子立即去挤,尽管挤得只差人叠人了,最后还是只有挤上去3个,我和另外几个还是没有挤上去。我的一个同学不服气,干脆跳到车顶的货架上,任司机怎么劝、怎么骂都不下来,最后只好找了公社的公安特派员来,将他强制赶了下来。无奈,我们只好步行,走了30多公里路到县城去照相,第二天中午照完相又步行回来。

那年的8月底,我高中毕业考取了师范,想起挤班车的情景,一家人都摇头,父亲最后是托人让我坐生产队的马车先到县上,又有熟人帮着挤上班车,一路站着好几个小时到了楚雄,实现了我坐班车的夙愿。

在楚雄读书两年,寒暑假回家几次挤不上班车,是一位双柏同学约着去州林业局木材加工厂,找一位本家的叔叔帮忙,爬在车厢里颠颠簸簸地回到县上,再步行或找熟人的马车、手扶拖拉机等回家。有两次是冰冷刺骨的寒冬,到双柏后从车厢里跳下车,都冻得不会走路了。还记得又一次春季开学是爬在拉满木头的车顶上坐着去楚雄的,冷得浑身打颤不说,还随时都有摔下来的危险。

两年师范毕业后,我分到离双柏县城70多公里的法脿教书。因为班车挤,去时是坐一辆大卡车去的。在学校工作的近10年里,我尝够了挤班车的苦头。那时回家基本上都是步行走五、六个小时的山路,不敢去挤班车,到县上学习不得不挤班车,经常是挤得人贴人,根本管不了有没有座位,不少时候是像被人一样,踩着被人从窗子上爬进去的,有几次还被人吐了一身。

1985年元旦,我在法脿成立全县范围内的“白竹山文学社”,时楚雄州文联副主席主持工作,德高望重的《金沙江文艺》主编芮增瑞先生从楚雄挤班车去看望我们。从楚雄到双柏好歹卖到了座位,从双柏到法脿就没有座位了,只好由县文化馆的一名作者陪着,挤班车一路颠簸着站到了法脿。到法脿时,年近六旬的芮老师挤得几乎休克过去,只好一下车就背到医院输液……

双柏历史上是一个“交通闭塞,舟车无可用”的山区县,祖祖辈辈靠人背马驮在崎岖的“茶马古道”上行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才开始陆陆续续修建县乡公路,到上世纪80年代初,“山间铃响马帮来”的报道还上了《人民日报》。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加快了乡村公路建设,特别是近五年来,公路等级不断提高,全县乡乡通了油路,村村寨寨的乡村公路都得到了硬化,公路网路四通八达,很多过去不可能通车的地方,也经过“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天堑变成了坦途!改革开放短短40年,双柏的交通运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群众的出行难问题彻底得到改善,为山区群众铺就了真正的小康之路 、幸福之路。

现在,随着交通条件的改善,城乡上下道路越来越好,班车也越来越多了。从县城到楚雄每十多分钟就有一趟,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加上大多数人家都有了私家车,很多时候班车都没人坐了。

前几天出差去楚雄办事,去时整张班车只有3个人坐,第二天回来时更少,只有我一人,成了我的专车了。班车没人坐,我一方面为驾驶员叫屈,一方面又为时代的飞速发展变化、人民生活的改善而高兴。在一路上与驾驶员闲聊,听他发牢骚的过程中,我不禁想起那时我每次回家走的乡路,想起当年在乡路上挤班车的情景,一时感慨万千!

今年7月1日,省城昆明到我家乡楚雄的高铁就开通了;用不了两年,我所在的偏僻小县城就会有两条高速公路经过。更让人高兴的是:地处十万大山包围着的彝乡双柏县,已经有了铁路建设、机场建设规划!

是啊!乡路漫漫,却见证了中国改革开放的伟大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