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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高洪波平常而诗意的生活

来源:人民政协报 | 李敦伟  2018年10月22日08:05

青年时代的高洪波

九卷本的《高洪波文存》

2018年伊始,我与分别20多年未晤面的“滇军”友人、诗人、散文家、儿童文学家、著名作家高洪波重逢在他的新居。那天,京城的寒意还未消退,洪波家却春意浓浓,阳台的植物在阳光照射下,更显翠绿。宽畅的客厅柜子里存放着他收藏的文物珍品,墙上挂着现代派的画作。通透敞亮的客厅,沙发茶几上堆放着各类报刊,还有部分平常阅读的书籍,靠阳台处安放了一台健身器,旁边卧着温顺可爱的大犬。洪波除繁忙的公务和写作之外,平日广泛的爱好和生活情趣呈现无余。

久别重逢,洪波见我便说:“多年未见敦伟兄,想念啊!今天中午咱们包饺子吃。”

我受洪波的热情感染,瞬间就沉浸在追忆中。当年在云南当兵,从部队文友的口中,得知陆军第40师炮团有位诗人叫高洪波。他在部队时,曾给《云南文艺》积极投稿,并帮助编辑部工作过。1978年8月转业回北京到《文艺报》当记者、编辑,后任新闻部副主任。

第一次见面是在老前辈冯牧先生家里。我刚进屋,板凳还未坐热,高洪波便乐呵呵地进了门,看得出他是冯牧先生家的常客。我俩经冯牧先生的女儿小玲正式介绍认识,我们都曾在昆明军区当过兵,且都是军旅作家张昆华老师的朋友。后来常听昆华老师提起洪波,让我到北京工作,有困难一定要找他帮忙、请教写作。万没想到在冯牧先生家不期而遇,我自然高兴万分。几句话就架起了友谊的桥梁,这是“滇军”的缘分。在后来的日子里,我俩接触频繁,我去他沙滩中国作协《文艺报》的办公室,他也来我在潘家园的家。他介绍我认识京城的许多作家,关心我在北京的工作和生活。我能在北京漂泊那么久,甚至扎下根来做了点事,都与他的关照和帮助分不开。

提到我们共同敬仰的冯牧先生时,他格外怀念这位“老船长”———这是《中国作家》编辑部同仁对主编冯牧的尊称。他深情地跟我讲,他一直师从冯牧部长,从军营到地方,从《文艺报》到《中国作家》,一直在他身边工作,聆听他的教诲。我永远难忘他老人家的一段话:“关键在于一个作家,能不能做到使自己有一双洞彻生活、捕捉生活、剖析生活的‘慧眼’。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通过这样一个窗口,才可能使作品所描绘的生活具有思想和感情的光芒。散文必须是多种多样的,散文家也应当具有各自的性格和风格。但我总是偏爱那种充溢着作者赋予生活的真挚感情的作品。我甚至可以断言:‘抒情,真诚而自然的抒情,是决定散文优劣得失的一个带有决定性的因素。’一双洞彻生活的慧眼,一种真诚而自然的抒情,这是冯部长对我的要求,也是他自己贯彻始终的创作宗旨。”

洪波是送别冯牧先生最后一程的人,他在《我的船长———缅怀冯牧》文中写道:“冯牧先生就这样走了,带走了他过人的才华,优雅的谈吐,严密的思维及对文学事业执著一生的热爱﹔也带走了他伯乐的心胸,对各类艺术的精到的审鉴、欣赏,对生活一无所求的襟怀﹔带走了他的欢乐与愤怒,追求与向往,他的憧憬、他的理想。他在生命弥留之际,没留下一句遗言,但他在尚能说话时,告诉他的亲人小玲这样—句话:‘我要走了,要到很远的地方。’如果真有灵魂的话,我相信冯部长一定会幸福安详地生活在一个地方,那里有红的花、绿的树,有清亮亮的湖水,有鸟儿的啼鸣、蝴蝶的飞舞,有牛奶样的晨雾,有珍珠样的露珠,还有雨后垂天的彩虹,彩虹下面是美丽的凤尾竹、大青树。当晚霞升起的时候,燃起一堆篝火,星星大粒大粒地跳入篝火中,它们愿意点燃一盏明亮的小灯,为篝火旁的—位老人照明,这位老人,正微笑着记着自己的日记,他就是我的老船长——冯牧先生。”

这段饱含真挚情感的缅怀,无不激起我们对冯牧先生的深深怀念!

在我们相谈甚欢之际,我告诉洪波从2017年6月份开始,在战友、亲人敦促下,把自己30多年来,从事编辑组稿的工作中,在与众多作家、艺术家接触过程中,把大家为我题词的生动场景,写成纪实短文,记录下与诸君的交往和珍贵的情谊。首篇便是冯牧先生的“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我把稿子发给洪波,他看后主动帮我校正文章中的笔误,并让我与小玲取得联系,听取她的意见。我非常感激他对此事的支持和帮助。

在回顾此段经历的过程中,我自然联想到一桩难以忘却的事:上世纪90年代的第2个春天,正值我初出道电视剧这个陌生领域时,心中有说不出的苦衷和郁闷,想找朋友倾诉、排遣。情不自禁来到距我家不远的洪波家,后悔当初未听他劝,一头扎进这深不见底的陌生行当,一切都得从头摸索。影视圈的复杂,让我一时难以适应。洪波大人有大量,只字不提翻篇过去的事,针对我的困惑,循循善诱开导我,让我要自信,毕竟在文学圈里摸爬滚打这么些年,还愁闯不过影视关?多亏洪波的开示与鼓劲,我振作精神,在往后的日子里,硬着头皮往前闯,终于打开了影视行业的这扇大门。

那天,我俩聊得很畅快,从军营生活聊到云南的风土人情,从文坛轶事谈到文学的走向,从社会见闻谈到体育赛况,真可谓无话不说。最后,我掏出题词本请他为我题词。他欣然写下自己最喜欢的两句话“敦伟兄,留两句顶喜欢的又不高深的话:

其一肝肠似火,心境如冰。

其二命中当有三千贯,不向人间使小钱

共勉共勉弟高洪波

1992年1月10日于府上畅谈毕认真地———戏题。

洪波题词完毕又说:“这是我喜欢的两句格言,也许不是格言,是古谚,总之就是那么有滋味的话。”没错!这是他送给我的两句含义不浅,告诉我为人做事要有行为准则的人生格言,我当铭记!

从往事拉回到现实中,我把前来拜访洪波的另一层意思和盘托出:此次来京,是大女儿咏璘交给我一项任务,要把她亲手制作的‘生态花卉画’,送给小时候就认识的叔叔,祝贺乔迁之喜。并请以“花”为题,给女儿写句话,以为她小小事业的开端讨个雅。

洪波把女儿用花制作的画捧在手上观赏了一番后,称赞:“侄女的创意不错,这是花的延伸产品,好好开发!”

边说边在题词本上写道:

花开花落云走云飞

唯有美好如影相随

为咏璘女士题高洪波

之后洪波进卧室换了衣服,再到书房。几乎与客厅般宽大的书斋,两面靠墙的书柜,除了摆满各类书籍外,便是数不尽的收藏品和照片。在众帧照片中,有一张格外引人注目:一张习近平总书记与洪波亲切握手的照片,拍摄于2014年10月15日的文艺工作座谈会现场,十分珍贵而有意义。谈起当时的情景,他充满激情,余味无穷。

在书房里,令人感兴趣的是,他收藏的数十款文房四宝中的砚台,质地、色泽、形态各异,不同的身份,彰显砚台本身的价值。

谈起藏砚,洪波兴趣浓烈、话语连珠,说个没完。他说:“在我收藏的砚台中,有许多是继承父辈的藏品,我因收集有一方荷叶状的明代歙砚、有火捺纹的紫色端砚、刻有吴牛喘月墨池的清代贺兰砚、有朱彝尊款识的断砚等,才引发我的砚瘾,开始到古玩市场转悠,打探砚台的价格,买有关专著阅读钻研。几年下来,还真是收藏了不少,这里摆放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除此之外,我对奇石、古玩、字画、瓷器均有收藏兴趣。我不知道真正的收藏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但我通过收藏,才窥见了中国传统文化的些许神韵,也为我舞文弄墨增添了情趣。”

他边说边走至书柜前,抽出一本名曰《司马台的砖》的散文随笔集,签名送我。本书收集了近150余篇感时论世、犀利诚挚,品味人生、平淡深邃的文章。是一本开卷有益,有阅读趣味的精品书籍。

在我感激洪波的时候,传来他夫人的声音:“饺子馅已拌好,快过来包饺子!”

我俩忙去洗手一起包饺子。我效仿洪波一手取饺子皮,—手用筷子取饺子馅,这看似简单,可我这个典型的南方人,笨拙的双手就是包不紧饺子。为不影响饺子的质量,防止煮时散架,我只好罢手,坐在一旁,观看洪波夫妇俩表演包饺子的高超技术,真是又快又好又精致。

别看洪波“人高马大”的,但做起家务来还真麻利灵巧。转瞬间饺子全包完了,不一会儿功夫,一盘盘热气腾腾的水饺端上桌……

述不尽的青春岁月,聊不够的军旅生涯,回望云南文坛,缅怀冯牧先生,思念那些难以忘怀的人和事,构成我与洪波这次相聚的丰厚内容。

我的另一位作家朋友、原上海文艺出版社资深编审修晓林曾这样说过:“高洪波就像骏马奔驰在辽阔的草原上,美景处处,心胸激荡。他向来将诗歌看作是语言的皇冠、情感的寄托、心灵的抒发,他的作品都是格调高雅之诗,语言精美之诗。他既是激情洋溢的诗人,同时又是创作严肃认真的诗人。”

其实,洪波在我心里很平实、很朋友。我私下里常跟人这样介绍他:在文坛人缘好,在圈中人品和口碑极佳。他有文坛“多面手”的美誉,是横跨成人文学和儿童文学两大领域的高手,是我学习的榜样。多年来,他始终保持旺盛的艺术创造力和不断创新的勇气,在儿童文学、散文、随笔、诗歌等领域里,孜孜不倦地追求着……

(作者系作家、电视剧制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