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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定顺:我的老班长

来源:中国作家网 | 赵定顺  2018年10月18日16:51

流火的七月在蝉鸣声声中接近了尾声,八月因建军节的到来而让人热血贲张。每到此时,我刚踏入军营时的老班长那黝黑的脸庞便从脑海深处浮现。

老班长名叫王庆华,常熟人。个不高,话不多,脸色黝黑。我刚结束新兵连下到连队进入他的一班时,他已是有五年军龄的老兵了。常熟虽和南京还有一段距离,但相较于众多战友来自五湖四海的广阔地域,同处一省的地缘优势而自然让班长和我之间有了老乡的亲切。

对初入军营的人来说,最难跨越的就是训练关了。

记得那是一个冬天。我行走在往训练场的队列中,众多步调一致的脚踩在枯黄的草叶上沙沙地响。因寒冷而在天地间有了层薄雾,这让我对即将到来的障碍训练如同这迷雾一般疑虑重重。不知是怎样的障碍?不知自己是否具有跨越障碍的能力?

不消一会儿,队伍在一条宽宽的壕沟前停下了。今天的训练课目是武装跨越。班长在队列前说着训练要求,示范动作要领,在一个助跑后,他像一头矫健的牡鹿一般纵身越过,手里握着的冲锋枪在晨曦中泛着青冷的光泽。

班长示范完,轮到战士一个一个地过关了。个高腿长胆子大的同志在先天条件优越的情况下,自然个个磨拳擦掌,跃跃欲试。虽然我个不高、体不壮,但要求上进,不肯落后的想法还是促使我勇敢地站在第一批过关的行列里。

开始跨越了。我握着冲锋枪的手心汗津津的,毕竟理想和现实之间是有差距的,思想觉悟上的高低是受制于行动能力的强弱的。

在旁观战友助威的呐喊声,有的战友一马当先,当他凌空于阔而深的壕沟上方时,如同张开双翅的雄鹰,一个漂亮的滑行就率先飞越了;有的在助跑长度上的迟疑不决毫无疑问地将心中深藏的那份忐忑,对自己能力上的不确定显露无疑;有的因距离的临近,沟面在视野中逐渐扩宽而营造了一路的恐慌,终于在接近壕沟边缘时到了忍受的临界点。宛如悬崖勒马一般戛然而止的双脚让还处在前行状态的身体因运动的骤然停止而失去了平衡,狼狈地摔入沟中……

成功与失败,以壕沟为界,在我十八年的人生阅历中,第一次意识到两者能如此泾渭分明,简单明了地具体呈现。

轮到我了!我快步跑向早已在等候时就选好的助跑点,想通过助跑距离的准确定位坚定自己心中并不笃定的成功信念。

可能是我不确定的眼神,泄露了我心中的恐慌。班长走到我身边,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别怕,没什么!最后一跃,脚尖用力蹬起就行了!”

班长的话还是奏效的。因为我游离的眼神开始专注前方,全身的力量也在积极地调运到蓄势待发的双腿上。我跑了起来,皖北冬天凛冽的寒风在空旷的训练场上肆意吹着,鼻子里因奔跑而瞬间被灌满了冷风,弄得鼻根处发酸,眼里似乎也有了泪光闪烁。这让原本清晰的目的地有了忽明忽暗的模糊。

看不清界线在哪里的惶恐,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担忧让原本坚定的信念开始动摇。仓促间,临门一脚的迟疑、眼中模糊,而心中过于清晰的壕沟让我在助跑的途中失去了勇气。而这显然是一件需要一鼓作气才能一气呵成的事。

第一次初生牛犊般的尝试以失败而告终,我除了失落,更多的是焦虑。在担忧自己是否能拿下这项训练的同时,也为自己作为班长的老乡,关键时刻我却掉了链子而懊恼。

课间休息时,战友们围坐在一起,探讨心得,分享经验。我坐在一旁默默无言,脸上满是失落。班长走了过来,在我身边坐下。他拍了拍我的胳膊,脸上带着笑容。

“这没什么!谁还没有失败的时候呢?”简短的语言却有鼓舞人心的力量,失败的落寞如同潮水一般从我心中慢慢退去,信心仿佛在一场疾风中低伏的小草,风雨过后又蓬蓬勃勃,葳蕤一片。班长笑着,洁白的牙齿在冬天暖洋洋的阳光闪烁着耀眼的光泽。

“人,有时是被自己心中的恐惧打败的!”班长朴实的语言,竟于美国前总统罗斯福的名言“我们唯一值得恐惧的是恐惧本身”如出一辙。

重整旗鼓的勇气得益于放下思想包袱后的轻装上阵。我采纳了班长分步走的建议,先空身试跳,找到感觉后再武装跨越。

在壕沟边缘的腾空一跃,凌空而起的刹那间的轻盈让我体会到飞翔的快乐和成功的喜悦!我行,我可以!我的喜悦也明明白白的写在了班长的脸上!

还有什么比别人为你的成功而发自内心的欢喜更让人心生感动呢?虽然时光消逝了激情,岁月蹉跎了韶华,班长灿烂的笑容,冬日暖阳里爽朗的笑声在时隔多年后,依然轻拂心湖,神采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