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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光亮

来源:人民日报 | 尹汉胤  2018年10月13日07:57

因为多年从事少数民族文学的关系,我到过许多民族地区,其中不乏人迹罕至的人口较少民族聚居地。

记得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从楚雄出发,经过一整天艰苦跋涉,傍晚时分到达了云南沧源一个佤族山寨。远远望去,座座低矮的茅草房散落在晚霞的余晖中,袅袅炊烟缭绕在山坳,宁静安详的图景,有如远古的部落。走进寨子,高低错落的茅草房中,透露出温暖的光亮,与闪耀在夜空的星星,构成了一个迷人的童话世界。

陶醉中,一阵低沉的鼓声传来。寻声来到寨中一处空地,只见赤裸上身的佤族汉子和披散长发的佤族妇女,正聚拢到篝火旁,欢快地跳起了民族舞蹈。熊熊篝火映照着他们挥舞的双臂、甩动的头发,将他们舞蹈的身影映像在岩壁上,眼前热烈的舞蹈场面,就像是原始岩画的再现。一问才知,原来寨子正在举行佤族的“堆沙”祭祀活动。

跳跃的篝火鼓动着木鼓,回旋激越在山谷,跳舞的人们似乎沉浸在古老的民族记忆中。随着鼓声节奏的加快,人们也如火焰般更加奔放起来。望着发自内心尽情舞动在天地间的他们,相信此时此刻他们一定在火焰照亮的苍茫夜空中,听到了祖先的启示。置身其间,让人体会到一种强大的生命力。

在朋友的引领下,我走进了一户佤族人家。昏暗的茅草房中,火塘是唯一的光亮,坐在火塘边的一家人在火塘的映照下,一张张棱角分明的面容有如雕塑,而跳动着火光的眼睛竟如同镜子般闪亮。佤族山寨的夜晚,便是一家人围坐在火塘边,聆听着长辈讲述祖先的故事,再由儿孙们口耳相传一代代传承下去。在佤山经历的那一晚,使我对佤族与火建立的生命关系有了深刻的认识。

恩格斯说:“摩擦生火第一次使人支配了一种自然力, 从而最终将人同动物界分开。” 而人类掌握了发电技术,则使人类从农耕社会跨入到工业社会。电的缺失,成为我国少数民族地区发展的最大障碍。由此,我格外关注起少数民族地区的用电现状。

新世纪初,我翻越高黎贡山,穿越原始森林,到达了中缅边境的独龙江畔,在这里聚居着我国人口不足万人的独龙族。夜幕降临,我坐在独龙族木楼中,门外一台柴油发电机轰鸣起来,将电灯点亮。灯光下,我第一次见到了独龙族的纹面女。望着她们脸上的美丽花纹,我对神秘的独龙族更添了浓厚的兴趣。两位不辞辛劳来到独龙江的摄影家早已兴奋不已,变换着角度对着她们拍个不停。我想这些独龙纹面女照片一定会引起读者的极大兴趣与关注。然而,他们肯定不会知道,这里还没有通电,照片是在一台柴油发电机提供的照明下拍摄的。我在相机的“咔咔”声中陷入了沉思。今日中国已与世界一同跨入了新世纪,然而,中国的独龙江地区至今还没有通电,不得不说是一种缺憾。

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到少数民族地区时,我发现了一道新风景:不管你行走在多么边远的地区,总会见到座座电塔,或近或远,如影随形地起伏在草原大漠、高原峡谷间。条条电缆彩练般飘浮在天际,跨越江河,翻越高山,血脉神经般遍布在神州大地。

前年我跟随采访团到达了甘孜草原,在那里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国家对民族地区电力建设的大战略。在甘孜草原深处,我看到藏族牧民已用上了家用电器。经了解,国家电网为让这里的藏族同胞用上电,投入巨资专门架设了一条输电线,从而一举改变了藏族同胞千百年来的传统游牧生活。我问电网技术人员,建设这条输电线,何时才能收回投资呢?他笑着回答,如果按照用电量计算,可能永远也收不回来,这是国家电网针对藏区实施的电力扶贫工程,是不能用经济公式来计算的。我望着蜿蜒起伏在草原的输电线塔,似乎听到了一种强大的声音正奔涌在电缆中。

电——现代文明的使者。它不仅点亮了中国边远民族地区的夜晚,更点亮了各族人民的心灵,使少数民族跨入到了现代文明的新时代。一幅卫星拍摄的璀璨灯光点亮的中国夜景图,呈现出了改革开放四十年创造出的新面貌。这幅晶莹剔透的中国夜景图,便是中国电力事业的杰出创造。

如今新能源被列入扶贫工程。上个月我去三峡库区采访光伏扶贫工程,这是国家电网针对三峡库区推出的精准扶贫项目。居住在库区流域的土家族多居住在高山坡地上,陡峭的坡地生态极为脆弱,为保护库区流域的植被,防止水土流失,国家禁止在这些地区开发建设。为此国家电网在流域坡地架设起了光伏板,将光伏产生的电能并入电网,再将上网电费返还给当地民众。明白了这一扶贫项目后,我眼前一亮,但马上又产生了疑问,三峡库区常年云雾缭绕,光照时间是否充足?对我的提问,技术人员回答,三峡库区的光照效率肯定不如西北地区,据统计三峡库区的光照效率,只及西部的三分之一,但从光伏发电对保护生态环境来考量,无疑是最适合库区流域的扶贫项目。

古老丰饶的中国,在近代经历过不堪回首的沧桑历史。当代中国,终于又以奋发有为的民族气魄屹立于世界之林。在这一历史进程中,不让一个民族掉队地共同发展,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定能早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