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图为九龙瀑布群

马雄山杜鹃花

世人皆知罗平春天的油菜花美不胜收，却不知道九龙瀑布群和那色峰海是多么令人沉醉。这正如我的无知，我只知有云南米线，却不知道还有云南米干；我只知曲靖的烟草举世闻名，却不知道大山深处还藏着不尽的美景。

烟花七月下罗平

古诗云：烟花三月下扬州。而在我看来，烟花七月下罗平，似乎更符合我此时的心境。

七月，烟叶长得茂盛，在绿油油、宽大的叶片簇拥下，烟叶主干的顶端开出了黄色的小花，大概是要结籽了吧。在路边的田野里，随处可见的烟叶，隐约间透出烟草的香味。而烟花尽管没有油菜花开得张扬，但那种从容淡定和朴素自然的美，给罗平打上了浅浅的粉底。

进入罗平地界，一个个突兀的小山包挤进视野，我恍惚有到了桂林的感觉。罗平“鸡鸣三省”，地处滇、桂、黔三省结合部，也属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夜色笼罩下的罗平县城，刚刚下过一场小雨，很是凉快。都说昆明是春城，我言罗平胜昆明。

号称“中国六大最美瀑布之一”的九龙瀑布群果然气势不凡，共有十一级瀑布，最大一级叫“神龙瀑”，据介绍瀑高56米，瀑宽110米，简直就像天河泻落一般，远远地我们就能听到它巨大的轰鸣声，似狮吼，似虎啸，雷霆万钧。只是只能远观，不能近前，让人颇有些遗憾。第二大瀑称“情人瀑”，瀑高43米，瀑宽39米，气势自然小了些，关键是瀑下幽深的水潭，有静谧之美，或可适宜谈情说爱，便谓之情人瀑？一层一层下来，飞花碎玉，在夏日阳光的照射之下，格外夺目。

瀑布终究都是雷同的，那色峰海却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堪称绝色风光。

从罗平县城到旧屋基彝族乡大补懂村需要走很长的山路，我们乘坐的大巴换成了两辆中巴，山高路险，狭窄的山路两辆车会车都极其困难。那色峰海所在的大补懂村，彝语翻译过来是“大山上的美丽人家”，是一个典型的彝族村寨。我们的车停在村党群活动服务中心门前的小广场上，往村子的左前方走上一两千米，那色峰海就展现在我们的面前。那色峰海属于喀斯特地貌奇观，成片的石灰岩山峰，一个挨着一个，有的几十米高，有的百余米高。山峰有的呈塔形，有的呈尖锥形，有的呈浑圆形，千姿百态，有的像鸟，有的像兽，有的像佛。从高处望去，简直就像无数的天兵天将在演兵布阵，再加上云雾缭绕，酷似沙场上硝烟弥漫，波澜壮阔，千军万马奔涌而来。而它们又是静止的，凝固的，纹丝不动的，给你一种穿越时空的神秘莫测之感——哦，这就是十万大山，每一座山都在奔跑，每一座山都在飞翔。

大爨小爨好作字

爨龙颜碑、爨宝子碑“二爨”是两块云南“南碑瑰宝”。 碑文书法字体介于隶楷之间，书法风格独特，被称为“爨体”。来曲靖之前，我对二爨有一些耳闻，此行我最急切的就是想亲眼看看这两件宝物。

大巴车进入陆良县境内不久，从一条坑洼的乡间小路驶进一个小村子，这就是贞元堡，又称薛官堡。爨龙颜碑就耸立在薛官堡斗阁寺大殿内，陆良县博物馆馆长王洪斌赶过来亲自给我们做讲解。据他介绍，爨龙颜碑全称为“宋故龙骧将军护镇蛮校尉宁州刺史邓都县侯爨使君之碑”，是宁州刺史爨龙颜的墓碑，南朝刘宋孝武帝大明二年（公元458年）立，比爨宝子碑晚53年。爨龙颜碑，碑文古雅，结体茂密，虽为楷书，却饶有隶意，笔力遒劲，意态奇逸，结体多变，是隶书至楷书过渡的典型。与爨宝子碑相比，此碑较大，字数亦多，碑高3.38米，宽1.46米。正面碑文24行，904字，背面题名三段，共313字。碑额呈半圆形，上部浮雕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下部正中穿孔，左右刻日、月，日中刻俊鸟（三足鸟），月中有蟾蜍。

爨宝子碑全称为《晋故振威将军建宁太守爨府君墓碑》，碑质为沙石。乾隆四十三年（公元1778年）出土于云南省曲靖县扬旗田村，1852年移置曲靖城内，现存于曲靖一中爨轩内爨碑亭。碑首为半圆形，整碑呈长方形，高1.83米，宽0.68米，厚0.21米。碑文计13行，每行30字。碑尾有题名13行，每行4字，额15字，均正书。此碑的书法也在隶楷之间，体现了隶书向楷书过渡的一种风格，为汉字的演变和书法研究提供了宝贵资料。

在书法史上，爨龙颜碑与爨宝子碑并称为“爨”，前者因字多碑大称“大爨”，后者则被称为“小爨”。1961年3月，大小爨碑同时成为全国首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爨氏为东汉末至唐初著名的南中大姓之一，是当时滇东和滇池地区的世袭统治者。大小爨碑对于研究爨氏历史及其政权的组织机构、礼乐制度和民族关系等具有重要价值。

王洪斌馆长对爨龙颜碑颇有研究，著有《解读爨龙颜碑》《陆良历代石刻注解与研究》的专著。他曾经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退伍后专心研究爨碑，竟成了专家，值得敬佩。更让我唏嘘不已的是当地一个叫陈正义的书法家。他是上海知青，因为喜欢爨碑而没有回上海，一直留在曲靖，习练爨体书法50余年。现在，他不仅自己习练，还在曲靖师范学院带研究生，推广爨体书法。

万流必有源

从曲靖驱车60公里，我们来到了马雄山下。进入珠江源景区，天开始下雨，我们在景区的接待中心避了个把小时雨，然后步行进入珠江源。

或许是刚下过雨的缘故，珠江源的水是浑黄的。源头是一个大概6米高的山洞，上下有两个出水口，洞口上面有“珠江源”三个红色大字。在珠源洞的前面，就是一个不大的湖，能有多大呢？我说不好，0.5平方千米的样子吧？！

这就是珠江源？这就是珠江源！

在云贵高原乌蒙山系的马雄山南麓，珠江干流南盘江出发了。珠江全长2320千米，流经中国中西部六省区及越南北部，在下游从八个入海口注入南海。

马雄山东麓有北盘江、西麓有牛栏江、南麓有珠江干流南盘江源头珠源洞。北盘江和南盘江都是流向珠江的，而牛栏江则是流向长江的。为了保护珠江源，当地政府划了12平方千米的保护区，植被覆盖率达到了98%，共有200多科、1900多种植物，仅花就有128种。森林茂密，水流淙淙，形成了“一水滴三江，一脉隔双盘”的奇异景观。

导游遗憾地说：“你们来晚了，春天这里满山的高山杜鹃，各种颜色都有，漂亮极了。”

一路向山顶的三江亭走去，婀娜多姿的伏地松引起了我的注意。它其实是云南松的变异树种，长在马雄山间变换了一种活法，它平地而卧，妖娆缠绵，不图高扬，虽然没有长成参天大树，却一样光彩照人。

午餐就在珠江源景区里的农家特色小馆，美味的土鸡和新鲜的野山菌风味十足，让人口有余香。其实一踏上曲靖的土地，我们就喝到了鸡枞汤，随后干巴菌、牛肝菌、松茸以及许多叫不上名字的野山菌，一次次让疲惫的旅途活色生香。想来古人徐霞客三次来马雄山寻珠江源，也未必有我们的口福吧。

“万流必有源，溯得可宁心。”珠源禅寺里的这句诗颇为走心。不事张扬的珠江源，它的从容和淡定，必将使每个来溯源的人，认识到自己的卑微和来处的重要，并对前人和起点充满敬意。

（李皓，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一级作家。曾获冰心散文奖、曹植诗歌奖等，著有诗集《击木而歌》《怀念一种声音》和散文集《一个人的辞典》等。现为《海燕》文学月刊主编，大连民族大学客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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