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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压黄花

来源:文艺报 | 艾克拜尔·米吉提(哈萨克族)  2018年09月05日07:23

那天早上,我和几位诗人从北京飞到临汾,与先期抵达的舒婷等人会合,便马不停蹄地奔向安泽县。三晋大地虽说我也熟悉,但是安泽倒是第一次抵达。一路上,当地的几位朋友不断解释,要按往常年份,这个季节正是欣赏安泽黄花的最好时节,但是非常遗憾,前两天来了一场倒春寒,太行山下了一场大雪,把满山遍野的黄花全都冻着了。真是雪压黄花,鲜见昔日倩影。

安泽县地处太行山麓,沁水流过县境109公里,是山西本土流淌的三条大河之一。在晋中大地,有水便有生命的活力。在马壁乡南端那座水库,跨安泽和古县两县,是山西最大的水库。“和川引水枢纽工程”规划着要给附近的几个县输水,甚至要给汾河补水。这些愿景有待时间去印证。随着工业文明的兴起,给河流改道的做法,或许只有由后人来评说了。

安泽因位于霍山、太岳山之阳面,也曾有过岳阳之名(历史上曾多次改名)。中国历史上很多地名都有过改动,县治也在不断变换,于是就衍生出今天的人文、历史、名人之争,安泽也自然在其中。荀子塑像高高地立于安泽县城东侧的山脊,为这一方土地带来深厚的人文气息。但是对于这位中国古代大思想家的故里,根据司马迁《史记》记载的寥寥数语“荀卿,赵人”之说,临猗、安泽、新绛、邯郸等地皆有说法。安泽又是古代名相蔺相如的栖身之地,但是,当地一位朋友悄悄告诉我,1970年代重新划分县界时,蔺相如所处之地可能被划到邻县古县去了。这个说法当然有待详细考证。这便是县治划界无意间常常带来新的缺憾的根由,也是始料不及的历史偶然。

当然,安泽还有遍布全县的老一辈革命家生活战斗过的纪念遗迹,这是宝贵的财富。我们那天参观了位于安泽县杜村乡桑曲村的太岳军区司令部旧址,这是一座坐北朝南的小四合院。这里还有一个小型抗战纪念馆,展品和介绍却十分详实。1942年初,太岳军区陈赓司令员和薄一波政委率部由沁源到安泽桑曲村,驻扎了两年零八个月。在此期间,刘少奇、邓小平等曾来桑曲指导工作。直到1944年8月移驻沁水。紧邻的安泽县杜村乡小李村碱土院内便是太岳行署旧址——太岳行署1942年9月由沁源迁来安泽小李村。在杜村乡陈家沟村还有新华印刷厂旧址,1942年新华印刷厂随太岳军区政治部迁来这里,主要印刷《新华日报》和抗日宣传品。1944年也迁往沁水县。这是一段难以忘怀的革命历史,与共和国的今天血脉相连。

安泽也是国家级生态示范区、省级森林公园、全国连翘生产第一县,占全国连翘产量的80%。每年春天,连翘花期到了的时候,漫山遍野绽放着金黄花海。遗憾的是我第一次踏上安泽的土地,却因雪压黄花没有看到这一壮观景象。或许这是一种伏笔,这一缺憾留待他日再补。据说安泽也是尚无大面积开发的煤炭资源大县,我为他们这种生态意识感动。

郎寨塔和麻衣寺砖塔在静观安泽的古往今昔。我在和川镇问一位当地领导,精准脱贫推进得如何?那位领导不无骄傲地说,我们全镇已经实现精准脱贫,老弱病残智障的32户76人已经政策兜底,在2020年,我们全镇可以同步进入小康社会。

我们在和川引水枢纽工程下方,参观了库区移民新村。村里的砖瓦房盖得十分有序,房前屋后的绿化也搞得不错。县里一位负责同志说,您看,按我们本地人的话来说,这叫“前槐后柳,越过越有”。我看到的实景也的确如此,祝愿他们越过越富有。

辞别安泽直奔黄河壶口瀑布。那一天,天气晴朗,黄河河滩上,由下游吹向上游的风,卷起一股股黄沙,细细的沙粒吹进嘴唇,生硌牙齿。但是,我们顾不得这些,直接走向壶口瀑布。到了壶口近前才发现,原来黄河河床是那么宽广,现在被上游的无数座水库大坝拦腰截断,否则我们脚下的石板河床应当是满溢的黄河水,哪还扬得起黄沙。尽管如此,走近壶口,那轰然的水声和被风卷起的水汽像云朵飞扬,黄河两岸的游人纷纷举起手机拍摄这惊心动魄的一刻。我想,黄河两岸的群山和人民保护了当年的八路军。人民子弟兵越过黄河毅然东进,在安泽留下了鲜活的足迹。

在离开壶口瀑布回来的路上,同行的诗人不无感慨地对我说,黄河壶口瀑布我以前来过几次,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走近,过去我只能远远地看一眼就离开,不敢靠前。一是那会儿没有防护栏,再则当时腿脚行动也不便。今天我终于走到壶口瀑布面前,目睹了它的雄姿,我真高兴。

在我的心里忽然漾起一股暖流,我为这位诗人感到由衷的高兴,面对大地、面对黄河,诗人体悟了生命,体悟了自然,有了一种全新的自我升华。我想,来年的春天,一定要再来看安泽的金色花海。新的诗行或许会在那里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