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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露天电影

来源:常德晚报 | 王锐  2018年08月27日16:52

我能记事时,约摸已经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而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露天电影了。

“公社×月×日到我们大队放电影!”

记得小时候,一场露天电影就是一个大队(村)的盛大节日。最先知晓哪天放电影的,应该是大队干部。他们首先接到公社(乡镇政府)文化站的通知,告知哪天会到大队来放映电影。接到通知后,大队广播员会通过广播告知大家:“社员群众注意了!社员群众注意了!公社×月×日到我们大队放电影,请到时观看,请到时观看!”可能有人会问,怎么只通知看电影的时间没通知地点呢?地点就不用广播员重复了,都是社员们无人不知且约定俗成的地方——大队部(村部)所在地堤坡上。

我所生长的湖区,出门就是河堤,整个村落沿着河堤呈“一”字排开,紧挨着河堤平行排列着两行人家,户户相连,绵延数公里,大队部就设在村子中间。看露天电影的场地,没有比大队部边的堤坡更合适的了。湖区河堤横截面呈“梯形”,垂直距离高出垸落平地二三十米,堤面宽十米左右,河堤底座宽度从数十米到近百米不等,整个堤身由居住于此的乡亲们年复一年不断垒土夯实而成。一条河堤,就是湖区人民心中绵延耸立、阻挡洪水的大山。从堤面至堤脚,自然构成一定的坡度,却又不至于陡峭。而堤坡,因为河堤承载着挡水的功能,平日里只能种植抓得住土、匍匐在地的浅草,且派专人管护,以保证浅草的茂盛,避免雨水、洪水冲刷造成堤身水土流失。因了上述种种因素,尤其在晴朗的仲春盛夏初秋之夜,河堤堤坡就成为了露天电影最佳的放映场地。

正片前先放一段农业培训内容

到了放电影的日子,放映员会在傍晚时分将放映设备用自行车(那时自行车是最时尚的交通工具)驮到放映的地方。卸下设备,早有社员准备竹竿候着。放映员选好放映位置,立好竹竿,将正正方方雪白的电影银幕绷在两根竹竿之间。银幕一绷好,便多了一重广告效应,经在外劳作后收工回家的人们口口相传,电影当晚放映的消息迅速传遍村子的各个角落。

待夜幕降临,放映工作全部准备就绪,人们也从村头村尾陆续聚拢而来。最先到达、抢占最佳观影位置的,当然是我们这些几岁到十多岁不等的孩童。等人们基本到齐,场地安静下来,放映就开始了。一束光从放映机喷射而出,笔直铺洒在银幕上,立即转化成黑白或彩色图像,有声有色吸引着人们的目光。每次正片放映前,必定有十多分钟农业科技之类的节目,既是前奏,更是培训。长辈们看得津津有味,年少的我们却少有兴趣。好在前奏时间不长,正片开始了。

放映一部电影中途需换几次胶带

我记得那时电影大多为八一电影制片厂出品。影片一开始,我们期待多日的五角红星忽闪忽闪,四周携带着金色的光芒,伴随着铿锵的音乐滞留银幕数十秒。这时,人们屏住呼吸,场面庄严肃穆。紧接着影片片名以各种字体各种方式闪出,人们的情绪随着电影情节的变化而变化,有恨得咬牙切齿的时候,也有笑中带泪的瞬间。堪称电影史上经典的《小花》,一曲“妹妹找哥泪花流”不知在多少人心中掀起了涟漪。而《少林寺》中“少林、少林,有多少英雄豪杰都来把你敬仰”的主题曲,总是让少年儿童热血沸腾,有了远赴少林寺习武的冲动。《喜盈门》则教会了人们如何做一个贤淑媳妇、怎样孝敬年迈长辈的道理。

那时放映一部影片一般需要更换胶带三至四次。更换期间,放映灯依旧亮着,银幕亮白一片。趁着换胶带间隙,有些调皮的小学生会在放映灯前用手指握成各种形状,银幕便呈现活泼可爱的小兔小狗的影子,甚至还变幻成不同动物间打闹的动画场面,这些无声的“自制电影”常常引来阵阵喝彩。而一些年轻的大姑娘小伙子,平日因为家长看管严格少有机会夜间出门,趁此机会正好与恋人躲在一边偷偷约会。而大人们白天辛勤劳作后的一身疲惫,也在影片或紧张的惊呼、或轻松的笑声中一一消解。

刘晓庆、陈冲的印刷照片受欢迎

露天电影定期会在各大队之间轮流放映,看电影的观众绝大多数都来自本大队。但也有看了一遍觉得不过瘾想再看一遍的,便不惜跑到隔壁大队去凑个热闹。《小花》《少林寺》《喜盈门》《济南战役》《咱们的牛百岁》《牧马人》等经典影片,有人就跑几个大队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得多了,便对电影演员有了好感,产生了收集演员照片的兴趣。我依稀记得,母亲不知从哪儿得到了刘晓庆、陈冲等几位演员的印刷照片,在我老家墙上贴了多日,她们也成为了我最早熟知的电影人。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三十多年过去,经济条件改善的同时,观影条件也大为改善。如今,在城里想看部电影了,随时可以走进舒适的影院。居住农村,尽管进影院没城里方便,但电视、电脑、手机、网络早已是人们日常生活之物,想看电影电视剧了,电脑“百度一下”、手机“点击一下”,家里、手中就是一个小小的个人影院。

而当年的露天电影,不只带给了人们挥之不去的美好回忆,也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精神在那个年代得以传承和弘扬的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