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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阳波:喜糖的变迁

来源:中国作家网 | 李阳波  2018年08月23日10:59

赴同事女儿婚宴,临散席时,同桌相熟的三个桌友将喜糖都给了我,让我带回家给孙女吃。我喜滋滋地回家将四包喜糖放在妻子眼前,妻子狐疑地问我怎么会一人发四包喜糖,我如实告知,并等着她夸奖我的人缘好。谁知却受到她一顿数落:“你平常难得赴婚宴不知行情,现在喜糖很少有人吃了,人家不愿吃的给你,你还以为捡了便宜。孙女吃糖过多已引起龋齿和口腔溃疡,平日吃饭也不香,你还嫌不够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难怪发喜糖时宾客的反应很淡然,散席时个别宾客将喜糖放在桌上也不带走。这种现象放在以前可是咄咄怪事。

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还在农村老家时,适逢一农户家办婚事,邀请我们几个学生去打旗,新娘快到夫家时,操持婚礼的生产队长站在高处抓了几大把糖果抛撒下来,让等着看新娘的嘉宾抢着接,由于生产队长抛撒的角度有偏心,偏重于妇女和小孩,所以大多男嘉宾都两手空空,我们打旗队伍中只有眼明手快的狗子哥抢到两粒。尽管抛撒的糖是一分钱一块的红硬糖,总量也不过两斤左右,却也营造了一种办婚事所需要的热闹氛围。也有的农户大方,为了喜庆,为了让来贺喜的人们都分享快乐,婚礼这天,主管分糖的人会给每个来宾分上一两块“喜糖”,让大家都甜口都沾喜。那时物质匮乏,人们生活条件还很差,糖果是平时生活中较少能享用的食品,因此在婚事中送出的喜糖,很受百姓欢迎,视为珍品。

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人们刚刚告别了完全物质匮乏,生活条件有了一些好转,办婚事时发的是不同口味的水果糖,用一个印着喜字的塑料袋装六块,那时最时兴上海产的大白兔奶糖。我和妻子九十年代初结婚时曾前往上海,想买一些大白兔奶糖发给亲友,但囿于经济能力,难以做到大批量向亲朋好友分发大白兔奶糖,便按奶糖颗数和亲友数量精心测算买了八斤,与一般水果糖掺在一起发给亲友们。当时,大白兔奶糖还是比较奢侈的。因而亲友们拆开喜糖袋,看见里面有两颗大白兔奶糖时,都欣喜万分。特别是小孩还立马惊叫起来,因为那是他们第一次吃到奶糖。有的孩子把奶糖放在嘴里慢慢地舔,慢慢地咬,然后又慢慢地吞着口水,吃完奶糖后还捧着大白兔糖纸,细细闻糖纸上残留的奶香……也难怪,大白兔奶糖在当时人们的眼里是宝贵的营养品。

走进了票证成为历史、物质丰富、人们生活水平显著提高的年代,人们由温饱到小康,不再为营养担忧,而是从健康着想。不少人平时摄入糖过多,以致患上了肥胖症、糖尿病,有些人牙齿脱落、食欲不振、骨质疏松,吃糖过多的危害引起了人们的重视。喜糖也不再是人们的最爱。尽管不少新人结婚开始以巧克力代替喜糖,但由于巧克力价格比较贵,全用巧克力代替喜糖的人家并不多,况且一般的巧克力口感也不怎样,大多人家只是在喜糖里放上两块巧克力,其他的还是什麽夹心糖、软糖、酥心糖、棒棒糖之类,故发的喜糖人们不轻易地去动它。前不久我到一家媒体办事时,见一位熟悉的编辑办公桌上放着好多盒喜糖,问为什么不带回家,她说因家中有孩子不敢带回。她说几乎每个月都有喜糖,除非肚子饿时,她才拆开它寻找几块巧克力,一般情况下,就让它自生自灭。虽然浪费,但也无奈。而过年时的喜糖也一样无趣,主人不买些喜糖回来招待客人显得不礼貌,可登门拜年的客人绝少有吃的。有些客人把主人塞在手中的喜糖又悄悄放回糖盒,有些客人虽然暂时收下了,却不放进口中,而是带回家冷处理。喜糖如同“鸡肋”,变得很尴尬。

几天前,我收到一张老友儿子结婚送来的请柬。是日,我准时步入婚宴大厅,按墙上张贴的席位图找到座位。扫描桌面,见每个餐盘里放一只看似玩具的小摆设,细细察看,原来是喜糖。中间为圆球状两侧各一颗品牌高档巧克力,各式各样的卡通造型,蜘蛛侠、机动战士、波丽娃娃、宝宝熊、喜羊羊……打开圆球底部的开关,顿时发出五颜六色的灯光。婚宴开始,宴会厅灯光渐渐暗下,司仪请每个嘉宾打开手中喜糖的开关,瞬间整个宴会厅,闪烁着五彩缤纷的灯光,成了灯的海洋,送去大家给一对新人的祝福。这样的喜糖就很有创意,既有传统民俗中的喜糖成分,又有新时代的特徵,不但健康,而且让人快乐。同时喜糖盒还成了营造婚庆氛围的道具,成了孩子们爱不释手的玩具,成了婚庆独有的纪念品。

诚然,随着时代的发展和人们健康理念的增强,传统的风俗习惯也要与时俱进,在操办喜宴过程中,如何减少喜糖的分量,如何让喜糖显得更有创意,如何更符合现代年轻人追求的“潮流”,如何更迎合现代人对健康的需求,无疑是我们认真思考的问题。喜糖是一种记忆,也是一幅拿在手上的历史画卷,见证着历史的变迁、社会的发展、文明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