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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寻找喜鹊

来源:天津日报 | 王本道  2018年08月07日08:14

上世纪的1968年深秋,我与同校诸多老三届同学在辽南山区插队,青年点的不远处,有两棵葳蕤挺拔的杨树,树有二十多米高,粗壮的树干足可以合抱,据当地老农说,树龄都有近百年历史了。在树的枝叶高处,有两个喜鹊筑成的鸟巢,如同两个硕大的箩筐挂在树上,三三两两的喜鹊追逐穿梭在枝叶间,“叽叽喳喳”鸣叫不息。乡亲们说,这喜鹊是报喜的鸟,迟早会给咱们带来好运的。当时的知青生活清苦而平淡,同学们虽然不指望喜鹊能带给我们什么好运,但这种如诗如画的田园生活,人鸟长依的祥和景象,多少也给大家焦灼烦乱的心头增添几许慰藉。

盛夏时分,多急风暴雨,夜里我常常担心着喜鹊的安危而难入梦乡。记得在一个风残雨骤的夜晚,一棵杨树顶端的枝丫,连同一个鸟巢被同时折断,四只小幼雏掉在了草丛中扑棱着翅膀,“啾啾”地鸣叫着,它们的父母也在周围低回盘旋鸣叫,我和房东大爷见状,急中生智地找来一个旧箩筐,四周垫上毛草,把四只小雏鸟小心地放到箩筐里,然后迅速找来根绳子,登梯上树,把装有雏鸟的箩筐口朝外地挂在树的枝丫上。这一招果然灵验,有了箩筐建起的临时窝巢,雏鸟的父母每天又继续飞来飞去赶来喂食。日复一日,小喜鹊身体渐渐长大,翅膀也显得硬实了,大喜鹊常带着它们在窝巢周围试着飞翔。夏天将要过去的一天,两个窝巢的大小喜鹊很早就在两棵大杨树的枝丫之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接着又在青年点周围盘旋翻飞了许久,随之像结队似的向着朝霞升起的远方飞去,直到那年三伏过后,我被抽调返城,再也没见到它们的倩影,心中一直怅怅然……

自从当年在乡下插队与喜鹊结缘,此后无论在何处邂逅喜鹊,总会不期然想起那段人鸟相依的生活。我曾查阅过相关喜鹊生活习性的资料,谙知喜鹊是一种有灵性的鸟,它对环境十分敏感,无论是从生物学还是环境学的角度看,它都是出色的生态指示性物种。一般来说,喜鹊等鸟类多的地方,自然环境就比较好,人的文明程度也较高;反之,则是那里的自然环境还不够好,或者是人类对鸟类的态度不够友善。我在辽河和大辽河下游城市盘锦已经工作生活了三十多年,这里属辽河三角洲的中心地带,沃野千畴,水网密布,郊野森林与城市公共绿地面积持续增长,大树也越来越多,加之这里一百二十多万亩湿地中,有二百五十多种鸟类活动。为了能与喜鹊再续前缘,自去冬以来,我开始了“寻找喜鹊”行动。办法是先咨询当地土著居民,打探喜鹊出没的行踪,另外与诸多文友联系,请他们参与行动。

半年多来,“寻找喜鹊”行动让我眼界大开,不单看到了辽东湾右岸这片土地上大量的喜鹊种群,而且领略了美丽乡村建设的累累硕果。从城区至辽东湾新区,对开八车道近六十公里的公路两侧,树木挺秀,花海鲜红,高大的白杨、椿树、柳树的枝头,数不清的鸟巢隐约可见,巢中时而见到幼小的雏鸟探出头来,等待鹊妈妈的哺喂。在大洼区唐家镇北窑村,我们看到田野里一栋栋大棚望不到尽头。内中栽植的葡萄、碱地柿子,还有热带火龙果已经果实累累。村中央的广场,衣着艳丽的多位大妈在跳着广场舞。而广场一隅的一棵老柳树的枝头,赫然筑着四只喜鹊窝──有两只上下交叠,是典型的“父子”窝。在田家镇大堡子村,沿着宽敞整洁的村路徜徉,随处可见许多民居蓝灰色的屋瓦檐头上,园中果树的枝头上,都有喜鹊雀跃的倩影,耳畔时时传来“叽叽喳喳”的欢声笑语。

返程路上,我与朋友感慨良多。据媒体报道,上海市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开展了“寻找喜鹊”“呼唤喜鹊”的行动,通过采取诸多切实可行的措施,为喜鹊回归创造条件,且初步见到成效。“寻找喜鹊”,其实远不只是寻找一种鸟,而是寻找失落了相当长时间的文明修养;“呼唤喜鹊”,也不单是呼唤这种可爱的鸟,而是呼唤城乡人民都树立起应有的生态觉悟;“留住喜鹊”,则是为了进一步巩固和发展几十年来改革开放的成果,开创更新更美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