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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乙:一种对文学高度的尊敬

来源:凤凰网读书(微信公众号) |   2018年08月04日22:41

阿乙,江西瑞昌人,生于1976年,《人民文学》中篇奖、蒲松龄短篇奖、林斤澜短篇奖得主。出版有短篇小说集《情史失踪者》《灰故事》《鸟,看见我了》《春天在哪里》《五百万汉字》,中篇小说《下面,我该干些什么》《模范青年》,随笔集《寡人》《阳光猛烈,万物显形》,每一部都在图书界引发话题。

阿乙已经成为近几年活跃在华语文坛的一线作家,是青年作家中的中坚力量,受到了包括李敬泽、格非等名家的赞誉,同时也受到了梁文道等文化媒体人的关注,并在国际舞台上崭露头角,其中篇作品《下面,我该干些什么》被翻译成多国语言,阿乙也成为最先走上国际舞台的中国作家之一。目前,阿乙的作品已经输出了七个语种十五个品种。

 

严彬是思考很多同时实践起来极为认真的写作者。面对他的(编者注:“作家书单”栏目)约稿,我想尽量地予以尊重。我也希望读者能感受到我作为一个过来者的真诚。

卡夫卡和拉美文学一样,因为某种新意,而容易被视为捷径。现在,走巴尔扎克、托尔斯泰这样的路,被视为畏途。几乎和挑战风车一样,又滑稽又悲壮。而师法卡夫卡不会出现这种问题。每当读卡夫卡时,作者总会想:“我也能玩这个。”或者,“小说原来可以这么写。”后一句话是不是很熟悉,那意味着胡安·鲁尔福也是可以师法的,也是捷径。

卡夫卡没有写出真正的具有工艺性的小说。无论《城堡》《美国》多么长,无论批评家对它们进行多深的阐释,都改变不了它们本身是呓语的现实。卡夫卡更偏近于爱好者、空想主义者、文学青年,东西也接近日记,更服从于表达的冲动,而非一种行业技术。

但恰恰是因为这样,我一直喜爱卡夫卡。我将他视为在文学沙场远征之余的退路,视为可回去的家乡。我想当我有一天一败涂地时,还可以像这位内向者一样返回到案前,写一些可短可长的文章。可以是小说,也可以是随笔,或者一段小寓言,或者纯粹是对梦的记录,或者是幻想。最开始作为文学青年时,我不知道应该怎样进入那由莎士比亚、福楼拜把持的文坛。那根本进入不了。是卡夫卡出来就将我领了进去。卡夫卡解放了写作,使写作变得民主、开放,变得富有活力。

而《喧哗与骚动》(福克纳著,李文俊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押沙龙,押沙龙!》(福克纳著,李文俊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追忆似水年华》(普鲁斯特著,李恒基、许继增等译,译林出版社2012)这几部小说是20世纪文学的尊严。卡佛、耶茨固然不错,但还是配不上尊严二字。我感觉福克纳比海明威的体量更大,也更专注。教练萨基说,如果有人可以让他为之跪着哭泣的话,就是马拉多纳了。福克纳和普鲁斯特也是这样。每当翻开他们的书,我就觉得人类文学的技艺发挥到了顶点,可能到达了神的地步。就像大山一样,巨大而又孤独。

正因为在不恰当的时候萌生写出一部福克纳式作品的傻念头,我害了病。我读福克纳时,指尖指在文字下面,一个个字地读。每一个字都反映了造物的旨意。

我为我能认识福克纳和普鲁斯特的译者李文俊、周克希而倍感自豪。2017年,我读到匈牙利作家拉斯洛的作品《撒旦探戈》。这是一部让苏珊·桑塔格不吝赞美的庞大小说,我一度觉得它接近福克纳,但是随着时日推进,这种感觉越来越淡。

我是一个在文学理论上极为缺乏锻炼的作者,所以这一段写得比较空洞,只是反复表达了一种对高度的尊敬。

我对那些正打算写作的朋友的建议是:用你手头正在读的文学名著来衡量你自己写的。生活中的人的建议不很重要。要有大的理想,但也要有自知之明。心中的骄傲不应该拿出来常说,以免被人白白加以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