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登录

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许卫国:西出阳关

来源:丝路新散文(微信公众号) | 许卫国  2018年07月28日08:17

2010年7月26日,我应新疆电视台一个剧组邀请,洽谈新剧合作,于是我决定西出阳关寻找故人。

车从连云港出发,我没有更尽一杯酒。天气正热,出了空调房间处处有无地自容的感觉。

同路的老兄是位义士,虽说在教育岗位任职,却有大侠风骨;不仅有大侠风骨,还有艺术特质,他十分愿意伴行。我们坐的是普通快车,对如此距离,“快”字徒有虚名,速度感觉如同我们在家散步。等到了乌鲁木齐车站,再一回想,此行若不是软卧,真不知能如何坚持。

卧铺四人,我和义士在一侧,另一侧是一对老夫老妻,他们去看在新疆当医生的女儿。他们是小学教师,和我们一路同行,善始善终。逼仄的空间,难免语言交流,眼睛对视。夫妻都已年过半百,男的谨言慎行,女的一言不发,可能是平时教学话说的太多缘故。途中,我们一直在车内吃饭,一小盘青菜十几元,一个西红柿炒一个鸡蛋二十几元,就算马云李嘉诚他们来,即便他们吃得起,也会良心发现这不公平。而我们比之马李千万分之一财富都不到。这时,就看出这两位小学教师的科学发展观了。每次吃饭,人家只喝车上免费的开水,其他食品一律不要,比抵制日货还坚决。他们从箱子里拿出好几个饭盒,那里有咸鸭蛋,有咸鱼熏鱼,有雪里红炒豆子,有油炸花生米,有烧鸡卤猪耳朵,还有煎饼,油饼和烙饼。他们是经过精确计算的,四天三夜,第四天上午把这些东西吃完,晚上到女儿家就可以换口味了。虽然是暑天,人家也有考量。这些菜也是防腐的,保质期一周无碍,除了油饼和烙饼,煎饼在空调车厢三四天也问题不大,而且他们先吃煎饼,再吃油饼,最后吃烙饼(到新疆看到馕,知道这烙饼类似馕,易于保存),我们感到自己的浅薄和粗心、穷大方。车行渐远,了解加深,他们教龄都在三十年以上,而且一直教数学。

对于新疆,很小的时候,是歌声使我知道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一位好姑娘;后来又有达坂城的姑娘,带上嫁妆带着那妹妹跟着那马车来;又有吐鲁番的葡萄熟了,阿娜尔罕心儿碎了;接下来有阿依古丽,古丽还是姑娘;什么待到草原上吹来春风,姑娘就会来看我,哪首歌里都有姑娘,就为此,新疆不能不来。何况自治区某机关我还认识一位漂亮的姑娘。新疆姑娘就是美啊。姑娘是这里的春天,是这里的绿洲,是天山之水,玛纳斯河,塔里木河,伊犁河的浪花,那眼睛是茫茫草原上比灯火还近的星星,是雪上顶上的天池。来到新疆,哈萨克风情,维吾尔民俗,穆斯林气氛都在空气里,只要呼吸,就能感受。

车过徐州,进入安徽,到了河南天已黑,远处鬼眼闪闪的稀疏灯火,近处是鬼影幢幢的树木,感觉和在家乡一样。一夜车震,疲惫迷糊混沌,天色微明,我就来到过道清醒清醒。此时江山大变,仿佛已沧海桑田,平原不在,左边青山,右边高原,青山石头灰白,高原土壤深黄,青山清高,高原老成,千沟万壑,伤痕累累,带有几分愤愤不平,面目呆滞地看我们远去。此时这里麦子才开始收割,见到一块二亩地或足球场大的平地都很稀少,像我们在平原偶见一座小山丘。这里农业历史很早,似乎保持历史的原貌也很好,黄牛拉着滚子,毛驴驮着麦捆,好像还不算过时。我老是喜欢唠叨那句老话: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江南是江南鱼米之乡没错,而我看这里的人也同样活得自在,日子过得不慌不忙。小毛驴的速度正是他们正常的心跳速度。

哦,看见窑洞了。远望窑洞,里面乌黑,那里是一户什么人家?几口人?是男是女?他们的日子过得好吗?有什么清官难断的家务事?门前那棵树多么显眼,是那座高坡唯一的标志。路过的人谁不认识它?再往前走,我仿佛看到古代诗人那些意境依然存在,白日依山,大漠孤烟,边塞似乎就此开始了。半夜,火车在一个小站喘息一会,我们下来透透气,到了月台,更没法透气,空气中没有一点水汽,还夹杂着铁锈味,油烟味,腥臭味,五味俱全,甚至还多几味。刚下车随即转身上车。

又一日,突然发现山远了,再走走,山不见了,眼前是无边的黄色或褐色土地,那颜色一定不是我们眼睛所反映的颜色,因为那地形近看如波澜翻卷,明暗关系错综复杂,远视则一马平川,天地交合。没有村庄了,没有人烟了,偶尔看见远处几个黑点,一片白色,在缓缓移动,此时天色向晚,不知他们去向何方。火车当然知道自己去何处,在这样的地形上弯来弯去,蛇游龙行,有时几乎头尾相交,忽而又不见头尾,一望无边的原野,似乎唯有它是一个活物,当然还有我们。我们熟悉的树木、青草也不见了。眼前被水冲刷的戈壁,沟非沟,涧非涧,或宽或窄,或深或浅,你可以想象当时那洪水的凶猛和任性,不是冲刷,是射击,是撕裂,刀枪难为。小鸟也不见了,走了几个小时终于见到一鸟,瘦得只剩下一对翅膀,随风飘荡,几乎与飞翔无关。

这一日,路边有了大面积葡萄架,寥若晨星的玉米、野草、棉花,南瓜等等,可有可无地散落其间,还有很长很细的皮管在滴水。那位经常来新疆的老师告诉我们,那是滴管,学以色列的。那有窗户没有窗棂的房子,是留放葡萄的。那里四处来风,葡萄放进去,不几日就飕成葡萄干。火车哐当哐当越来越显得轻松,人烟渐渐多了起来,地上见到树,路边见到稀疏的青草,一大片风力发电机巨大叶片在空中旋转,像树,而鸟断不敢垒窝栖身其上。这时一位老江湖就起来收拾东西了,一位连拖带拽三个蛇皮袋的瘦子已经占据过道。老师又告诉我们,这都是贩子,是他们加强了口里口外的贸易交流。那时快递物流似乎还不发达。

到站了。乌鲁木齐四个大字置于车站楼顶,让我们莫名兴奋。广场有一辆装甲车。我们联想到前不久这里有人闹事。

经过三天两夜4000公里的行程,西出阳关,跨过黄河,越过平原,翻过高山,走过沙漠戈壁,一路黑白颠倒,食宿混乱,顿觉老之将至,对照洗手间镜子更验证自己的衰老。下车片刻,被剧组的两位大汉,劫持般的速度拉往两百多里以外的农六师芳草湖农场。皮卡车里好似羊圈,膻味浓郁,也看不出车子出厂时的颜色了。一路上阳光晃眼,好像太阳从地面往上照起来。一片向日葵头顶金黄与下身碧绿似乎覆盖整个新疆。再往前走又是一片薰衣草,好像全新疆只有薰衣草。继续走,虽然棉花已接近天际,我们也不再惊叹,无非他们的田野过于广大。新疆,你到底那里是尽头?

当晚九时,阳光依然普照,且像早晨。我们来到芳草湖。这里是一个小城镇,该有的都有,饭店,旅馆,中小学,商店,这里人似乎还处在万事不求人的时代,只有你求他。我住在旅馆里,老板娘似乎并不欢迎我们,和她说句话比求爱还难。他儿子一二十岁了,也算是成人了,询问他入住事宜,他看着电脑回答,而且总答非所问。别说把客人当亲人,起码把我们当人吧。好在比起新疆,他们实在渺小,可以忽略不计,我们兴奋激动还忙不过来呢。十时许,太阳还没落山,我们在蒙古包里接受制片李先生、剧务王先生的洗尘。蒙古包在镇外的几棵大树下,看不见几个人,我们像在野炊。大盘鸡,烤羊肉,手撕牛肉上来以后,新疆就更具体了。这几天一路上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要么吃得心疼,要么吃得头疼,也不合口味。看到如此丰盛的菜肴,就忘记初次见面该保留几分矜持和规矩,狼一样,露出真饥真渴、穷凶极恶的嘴脸。好在主人一个劲催吃催喝,和我们的节奏合拍,使他们不觉得我们吃相粗俗,反而觉得随和了。文人么。

吃完饭,那二位带我们去面见杨导。杨导住在本镇最好的房间,他从北京来,住这里最好房间也是屈就。他长发如妇,脸白胜女,略显疲惫萎靡,但不是我们旅途劳顿那种。他的疲惫萎靡看上去给人一种悠闲轻松感。他只有在喝酒的时候才如猛虎出山,他说他就是属虎的,难怪他一人老是潜伏在房间内。他很文雅地示意我们坐下,简单问了一路经过。随即转脸对那二位说:上午来的两个女孩怎么样?那位短脖子说,不行。开始我们一惊,以为是给我们安排的。后来才知道那都是为导演准备,我们确实也高看了自己。杨导有点无奈的奸笑,转脸说:带他们去先休息。回到那只有五六个房间的宾馆,这宾馆定时供水,只有半小时洗澡时间,错过就错过了。塑料桶里等了水,以防断水时用。水中细沙很多,沉淀许久可用。好在夜凉如水,不洗也罢,盖着被子正是宜人,皮肤滑爽,感觉是家乡的深秋了。看到这里用水如此珍贵,我想,回家时再看到别人肆无忌惮糟蹋水,我会鄙视他们。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早早起来,街上空无一人。剧组的美工在赶做道具拍晨戏,厨师在烧大锅饭。没有统一开饭时间,烧熟了就吃,摆在院子大案板上,馒头稀饭,咸菜和炒黄瓜,自助。从六点吃到八点,还有披头散发的女人、靸着拖鞋的男人陆续赶来。八点半准时出发。到离此地三十里外沙漠拍“水渠通水”。一群兵团职工在那里早早换上解放初期的解放军服装,单等主角到来。他们簇拥在那里,挑挑拣拣一卡车的服装,像是抢购削价商品。主角乘坐小车到来,她已经有点名气,演了两部三流角色电视片,架子有点渐长。她带了两个助理,一男一女,她严肃地走进那三块板子围起来的临时简易厕所,要那男孩在墙外打伞遮阳,女孩则拎着全部行头,挡住门,防异性,并随时听命。

现场的导演很土,像个皮匠或者捏糖人的,只是一口京腔给他不少底气,也令人不敢小觑。他趴在镜头后面,一直骂骂咧咧,有几个从河南武校招募来的武打演员一直要揍他,但都是在背地发狠,他们知道揍完之后,气是解了,回家的路费就没有了。那些群众演员倒很听话,为了好玩,叫他们欢呼就欢呼,叫他们雀跃他们就倒比老鹰还张狂,导演含笑------也不敢骂他们。这些人说翻脸就翻脸,就算你是强龙,我们能害怕你?折腾到下午一点,终于“水渠通水”,那些兵团战士被导演赶下水,互相抄水嬉戏,岸上的就挥舞旗帜,导演看我们在一旁很尴尬,无所事事、无所适从的样子,也有了轻微的恻隐之心,说:把那件军服穿上,带领他们欢呼去。这时几个美丽灵动的维吾尔族姑娘,在类似库尔班大叔的人带领下翩翩起舞,几个年轻维吾尔族后生吹着做工粗糙的唢呐,赶来祝贺,老汉竖起大拇指:亚克西,亚克西……

上午收工,剧中热闹转入现实生活中的热闹。野战炊事车,还是黄瓜炒鸡蛋,西红柿蛋汤,白米饭。大伙难民一样,抢食。导演看我们没有动作,就说:兄弟,上啊,这里吃饭没讲究。

下午都是小场面,是到连部慰问伤员的戏,维族大爷拉着一马车南瓜西瓜葡萄什么。那小驴很不配合,它们都是八零后、九零后、零零后的子孙,早已不事先辈的活计,套上绳子乱蹦乱跳,若不是那大叔驾驭有方,这场戏会比拍空战还难。我们看了一会,一位河南的同志过来说,来树下站,温差很大的。果然,从阳光下到树下,几步地好似从七月到了九月。相当于从海南到了塞外。“慰问”结束,来到一片草地,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拿出一条从乌鲁木齐买来的蛇,其他姑娘见蛇比见了地痞流氓强奸犯还紧张,惊叫、举手、后退--------这正是剧情所需,她们经过“劳动锻炼”之后,见到蛇都敢抓了。那个拿蛇的姑娘,一定是来自蛇乡,她拿着蛇像拿着项链,我们感觉她是奇人了。我们大男人也是怕蛇的,怕的还不是它咬人,是怕它那怪异的外表和形态。

第三天,我们已经结束此行的任务。我告诉导演,我要去石河子看一个同学。这位同学当年从内地投奔亲戚来到新疆,几十年过去,已经新疆化。从一个流民成为一个国营公司的经理,从一个类似要饭花子成为一个小老板,房子几套。现在住地也走了极端。少年时从淮河下游去了新疆,现在混好了,也二线了,又在海南买了房子,人间冷热他算是占全了。此时,他候鸟一般回到北国享受凉爽。我的到来使他全年有了一个重大事件,何况还有他乡遇故知,有朋自远方来,自然是热烈欢迎的。欢迎的套路全国一样,先是去饭店。这次还是林中蒙古包,老板是河南人,借蒙古文化吸引顾客,这就是河南人聪明之处。我的同学曾经给他不少生意,至今还像亲人一样待我的同学,且不说给了一个最大的蒙古包,里面可以打羽毛球,还一个劲地说,你放心,你放心,你的同学就是我的同学,今晚我请客。至于谁请客我们并不关心,反正不要我们掏钱,我们只负责吃好喝好。林子很大,倒没有什么鸟,我往深处去,猛然见到一只老虎,几只狼------关在栅栏里!几只骆驼也是拴起来的,骆驼闭眼昂首,只有嘴唇在一歪一斜地动。吃饭的时候我问老板怎么敢养老虎?我不是说他胆大如武松,我只是问他怕不怕法律。人家说,这是国家林业局批准的。我不好意思再故作见多识广了。这顿饭算是吃遍新疆好几个民族的美食,记忆最深是抓饭、大盘鸡、皮带面、馕包肉、草原茅台伊力特……美食如果再加上热情,加上异域风情,那我们就会想还有比幸福还幸福的好事吗?

在小学同学的陪同下,我们来到石河子参观访问。这是一个什么城市?我问我自己。在沙漠那里见到一棵草一朵花一棵树,像见到亲人,见到希望,而这里,我已经觉得这草这花这树都有点多余了。如果一路是蒙着眼进来,问这是哪里?答案可能不一,有的会说是无锡,有的会说是苏州,有的会说是扬州,安庆、芜湖……我敢说,没一个会说是新疆!这里有艾青诗歌馆,文化名人书画馆,我对这些前辈一直有宗教般的敬仰和虔诚。我感慨:一个城市,一个边陲城市,一个在沙漠上建起边陲的城市,文学在这里不仅没有荒漠,还和这个城市一起成长,石河子市把这么好的房子给文联,真是英明、伟大、光荣、正确。展馆里那些大师的笔墨阳光雨露般向你走来,每一个有知觉的人,你想枯萎都难。《绿风》诗刊还在坚守,在这里我自然而然就会想到,饱经边塞风雪,又傲然成长的艾青、王蒙这些大师,多年来他们一直是我们的信心所在。

不远处,老年活动中心更让我感慨!刚进去,我们以为是内地的政府办公大楼。仅仅三层还装了几部电梯。大厅、场馆、教室等等配套设备超乎想象。京上广又如何?老年威风锣鼓团,老年军乐团,正在为“河南老年书画协会,兵团老年书画协会”画展开幕式助威架势——真架势!水平不说,就那服装和人民解放军军乐团没什么两样。虽然活动中心里面,也有像我们内地暑假屡禁不止的各种辅导班,只不过学员都是离退休老同志,而不是那些本来就被学业压得喘不过气的孩子。那么多老同志,有的在学乐器,有的在练大合唱,也有在安静地练字画。树荫下有在练大合唱,体育场看台上也有练大合唱,有的干脆就在草坪的阳光下引吭高歌。在这个金钱都快要使人窒息的时代,他们还能愉快地呼吸,豪迈地歌唱,我想说,听到这激动人心的红歌,我热血沸腾,看着老革命豪迈的巨大塑像,我只想哭;再看还有的老同志在跳舞,做操,打太极,打球,是人老如顽童么,不,那是青春活力的延续,是不息的军垦兵团火焰,要不沙漠怎么变绿洲?戈壁如何成草原?地窝子上怎么建起高楼?

我们去看军垦博物馆,那些可爱的人,为了民族团结,祖国统一,为了人民安康,他们有的被敌人残忍杀害,有的被活活冻死、饿死、累死……,他们很多没有吃上一顿像样的饭菜,穿上一件像样的衣服,他们的一切美好和“像样”仅仅在共产主义的伟大理想中------不是“梦”!我在这里看了一次,这一辈子忘不了的壮烈就会使我继续革命不停留。我敢说,若时光倒流,我会毫不犹豫献身,会含笑黄沙之下.......林彪一错百错,但这句话没说错-------毛泽东思想是精神原子弹,是核燃料。如果谁不服气,那就拿你的思想,你的理论来这沙漠戈壁试试,看能不能冒烟!燃烧!放光!特别是在那个一穷二白的年代。

告别天山绝壁上的羊群,沙漠里驼队,告别边疆口岸,喀纳斯湖畔,告别塔里木沙漠,克拉玛依油井,石河子花园般的城市,阿勒泰河里那鲜美的白鱼,被洪水冲垮的玛纳斯大桥,告别红柳和骆驼刺、胡杨、索索草,告别那不善言谈的维吾尔族牧民和他的土房子……,此行我并没有和剧组那些名人明星合影,虽然很方便,但不值得。我想和胡杨、骆驼刺、红柳、索索草合影,我又觉得不配。因为这并不比和名人明星合影那么简单。就因为我要配得上它们。比它们,我太可怜,卑微。

夜里,我撇下同行的义士,独自到沙漠上战战兢兢地散步,说战战兢兢因为一开始就像走向大海或万丈深渊。奇怪的是,越是走远,这种战战兢兢就越是减少,此时我感觉眼前灯光比星星遥远,看黑黝黝的大山,感觉人类比这里神仙稀少,更是感觉自己如此渺小,一粒沙子而已了。这里远离喧嚣,远离浮躁,远离巧言令色的小人,远离尔虞我诈、争权夺利的官僚和奸商,这不是天堂还能是什么?据说沙漠是流动的,一阵风,转眼沙丘就能变为平地,平地就会变为沙丘,此时人在这里真就是一粒沙。

我忽然梦想,假如此时来一阵大风,就把我埋在这里吧。我会平静地接受沙漠的收留。我愿把我埋在新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