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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珍:凛冽,或者是冷

来源:中国作家网 | 张菁  2018年07月27日13:58

玉珍

“太凛冽了,或者是冷”,出自玉珍的诗。我个人觉得它或许可以代表我对玉珍的诗歌风格的某种判断。她的诗,带有某种凛冽感,有一种直接抵达深泓之处的力量,她的句式中也有这种凛冽、短促、跳动、直接。同时她的诗歌不乏温度,我言说的冷是一种冷峻,是她对事物的冷峻认知,这一点在玉珍多数的诗歌中表现明显。

玉珍的诗,尽可能地涤净了女性诗歌的特点。她有意中性,甚至更为男性一些。在她的诗歌中,少见那种女性诗人的细致绵密,少见那种女性诗人的个人化细节化处理。玉珍力图冷静、理智地看待这个世界,她要的是人的共性,是人类所要面对的“共同”的处境。所以,你在她的诗歌中很难找到她的个人生活,无法知道她爱恋的是哪一个男人,难以了解这个男人有着怎样的个性或趣味。她要的不是个人性,她要的是对人何以为人、何以如此的重要反思。

从乡村到城市,玉珍似乎受到了波德莱尔的影响,当然,一段时期内,中国作家也共同领受着波德莱尔的影响,它深入转化到了我们的写作当中。波德莱尔生于巴黎,长于巴黎,他对巴黎的感情炽热且赤诚。但诗人描绘巴黎的语言却是冷酷而犀利的。他拒绝表面的欢乐与繁华,他要深入城市的最底层,以诗人的锐利视角去探寻真实的巴黎。波德莱尔曾经慨叹“城市面貌,哎,比人心变得快!”

对于城市,玉珍有着被动但必须接受的无力。所以有着“我认不出我的童年了/它们消失于无从修补的记忆/那里残存的标识如此陌生/风声中没有过去的风”(《永生于我的记忆》)她愿意做城市的旁观者,死亡、沉默、雪、星星,在玉珍作品中多次出现。玉珍追求极致的美感。“正是这种对于美的令人赞叹的、永生不死的本能使我们把人间及其众生相看作是上天的一览,看作是上天的应和。人生所揭示出来的、对于彼岸的一切的一种不可满足的渴望是我们的不朽之最生动的证据。” 她把个体置身于宏阔宇宙的时间线内,无限和永恒,是她的座标。

同时她的爱里不乏温度。“我坐在阳台上/金黄的奢侈铺满全身/暖和,自由,每秒难以言传/活着真是美好,谁人家菜花飘香/谁人家嫁女招郎,孩童们追着蝴蝶/从老人身边跑过/我也会这样度过一生的/太阳一直这样暖和/人们一直这样善良”(《平凡的生活》)。

环境的无可奈何,催生了玉珍有意识地追求自觉与独立。我们也因此看到她对索德格朗、萨冈的阅读和思考。

玉珍的诗,有一种“削繁就简三秋树”的干净,她愿意化繁为简,几乎是一种“枯笔”,她不醉心于细节描述,更为注重的是内涵内贮,是背后,是现象背后的美。所以玉珍的诗引人回味。她经营的更多是言外,是回味。我们会在《曾经的花朵》中,感受哀痛袭来。她是短诗诗人,这里面不具有褒贬性。她的短诗极有味道,有特点,有让人深省的地方。“我记得河边清淡的白花/但忘了血一样刺眼的丧礼/我记得你们朝我微笑/葵花般的脸散发着光芒/而悲伤我已忘记,那些死亡与恐惧/打雷的夜晚和孤独都渐次隐身/它们像秋风一样从眼睑中掠过/芦苇般平静而朴实”(《我记得你们的微笑》)

作为90年出生的诗人,玉珍的诗有一种少见的成熟。她是传统的延脉,在她的身上传统思维是明显的,她更多的是延续而非“断裂”,所以我们更加容易欣赏和体会她文字中的那种感觉。

玉珍的诗,在个性化上似乎还有可以努力的地方。我觉得她可以更强化自己的“个人性”,让自我更凸显一些。为“个人的缪斯画下独特的面部表情”,奥登的这句话道出的是艺术的本质,作为作家,可以更特别一些。

我也建议在诗歌的呈现中,玉珍可加入更多的个人经验,甚至强化这一经验的“细节”,让它更具独特经验,更纤细和更有生活的质感。有人说,作家应当是人类的神经末梢。建议玉珍在以后的写作中,“神经末梢”之感能够得以强化,让人有更多的触动。

玉珍的诗多为短章短句,我愿意她加强一点,在已有的长度上加上一点,让她的诗歌更加丰富甚至歧义。所谓的“增加”,肯定不止是再加几句话。它所要的是进一步推进,是意义和意味的继续和延接,这向前的另一步,其实是从惯常中再向前推,拥有更重的新意和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