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登录

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路魆:行走在臆想镜像之中的小说叙事

来源:中国作家网 | 郭艳  2018年07月27日12:08

路魆

路魆有着独辟蹊径的小说叙事才华,这也是一切闪亮登场的写作者普遍的特质,《如何拔起曼达拉草》《巨脉》《林中的利马》《离开 离岛区》《窗外的黑色马》这五个短篇小说叙事流畅,梦境、虚幻交织在无数闪动的场景和意象中,才华的光亮着实耀眼。

首先,这几篇小说多用第一人叙事,“我”的主观视角统摄着对于自我、他者与世界的“看”与“被看”,更多以内视点去窥探梦境、幻觉乃至臆想的虚构境地。具体来说,叙事结构上有着层叠性和多重性的陈述方式,例如《曼达拉草》中对于公猪、药柜、秃鹰等等符码都有着层叠累加的叙述,一方面这种叙述带来先锋性意味,同时也在这种不断地叠加中深化意象符码的象征性意味。对于这种文本意象符码来说,它的象征意义又具有某种主观的不确定性,例如公猪代表某种生殖力、而猪倌却丧失生育能力,药柜的变形,秃鹰的不时出现……在超现实和魔幻的场景中,隐喻性是模糊而歧义的。但是这是一种迥异于日常的经验摹写,在流畅而细腻甚至于繁复的叙事中,文本抵达的是对于异质性经验的某种强化,那是指向对于死亡模糊的认知,对于生活本身日常性的逃逸,对于现实意义性认知的某种解构与反叛。然而,因为对于生活经验的过度剥离,所有的一切意指又是指向不明确的,因而是含混而暧昧的。

其次,路魆小说个体强大的主观臆想性与叙述者对自身的肉体、情感和精神都具有深度的不确定和质疑。自我身份的犹疑是路魆小说非常显著的特征,也是一个重要的叙事动力。比如《曼达拉草》中猪倌“我”对于自我身份近乎变态的遮掩和逃离,《利马》中利马的梦魇和对于自己俗世欲望和身份的逃避,《离开 离岛区》中我无法离开离岛,乃至离开离岛进入重庆大厦之后,依然以一种魔幻的方式来叙述自己和母亲之间的关系——梦魇般的结局依然带着对于自身来路深深的犹疑。《黑色马》中,一家人通过一匹马来确认自己的生活、确认家人之间的情感和周围环境的关系。在剥离了海边村落日常生活场景的叙事中,一个家庭和一匹马之间的故事通过对于各种身份的质疑(比如对于马的认知,对于马与利马——作为幻觉存在的人,与先辈之间可能具有的某种关系等等),从而发现人性中的幽暗与晦涩,也隐含着对于人世无常幻灭的观感。

再次,路魆小说熟练运用意象与象征性符码——海、潮湿、腐朽、溃烂、死亡、暗黑的梦魇、疏离的日常、自我精神内在的紧张等等,构成了独特的叙事时空。比如《利马》中年轻的利马自我精神内在的张力,那种对于自我肉身、灵魂和他者历史经验的惊恐与畏惧,其实已经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成为叙事的内在动力,而意象性的符码都是在为这种分裂的张力提供道具。

《巨脉》是一篇非常独特的小说,这个小说文本有些细节和场景的设置尺度非常大,带有某种类型写作(比如科幻或玄幻)的特点。小说行进在化石、人化为蛹、监狱、狱警、悲伤的父亲、冷漠的母亲和亲人之间,无疑具有混搭的后现代色彩,而小说文本抵达的是对于死亡与异化、生物学时间与历史时间、日常性与特异性的穿越与混搭。在这样的时空语境中,很难用一种明确的语言来阐释文本的意蕴,只能在对于文本情境的沉溺中反思我们自身对于死亡与重生、化石和时间之间的荒谬关系。最起码在这样的现代小说文本中,死亡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而死之后可能发生的一系列异质性的经验才是作家要表现的重点。

路魆的创作也存在一些可以商榷的问题。比如,如何处理好小说叙事的现实逻辑和艺术逻辑之间的关系?人物设置可以古今中外,从柏拉图、孔子到摇滚和恐怖片,然而,所有的混搭和设置还是应该有着一种潜在的倾向性。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在处理小说的飞翔与大地之间关系的时候,在艰辛探索外部世界之后,在充分体恤自我、他者和世界的伦理道德维度上,小说应以强大的想象力建构照亮生活内在本质的虚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