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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忠佩:当深入成为生活的常态

来源:中国作家网 | 洪忠佩  2018年07月24日15:18

洪忠佩定点深入生活地婺源县考水村

许多日子了,我一直沉浸在考水村老人口述史的语境中,从胡氏一脉的谱牒与现实生活找到了一条对接的路径。考水村千年的过往,俨如一卷褪色的世俗风情画,在深情的注视中一点一点地清晰起来。

考水村在晥浙赣三省交界的婺源,称得上是一个具有历史传奇的村落。在婺源的历史上,考水因为有了昌翼公,成了中国“明经胡氏”的发源地,而从中成就了现代著名学者胡适、近代红顶商人胡雪岩等声名显赫人士的祖先。如果不是谱牒上的传承,谁又会想到历史上因为朱温的篡权,昌翼公还是唐昭宗李晔遗留的血脉呢?!于是,有了昌翼公的李姓改胡姓,有了明经书院的“四方学者云集”、“经学传家”,有了朱子“明经学校、诗礼人家”的题赞,这是考水的脉络与底气。考水,无疑是婺源乃至徽州历史文化的一块高地。

《考川明经胡氏宗谱》

事实上,我在向中国作协提交定点深入生活项目申请之前,就开始了对考水村的资料收集和采风。清楚地记得,获知项目批准的那天,我还在徒步去考水的路上。我曾在一篇短文中谈到了项目获得批准后的感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我一次创作上的拓展——沿着胡氏迁徙发展的脉络,从历史与文明的视角去发掘、建构、衔接,以及对胡氏一脉历史、家风的全新解读。因为,循着这条千年的路径追寻,不仅能够与遥远的后唐长安对接,还能够走近新文化运动倡导者之一的胡适先生,以及晚清著名徽商胡雪岩等等。同时,还应是我创作发力的又一个开端吧。”(《文学,照亮了我的生活》)

随着采访的深入,觉得谱牒上的文字只是村庄的一种睡眠,而我要做的是将村庄的这种睡眠唤醒,让村庄尘封的历史和村庄老人之间找到记忆点。于是,有了一次次对《考水胡氏宗谱》的借阅,有了一次次与村庄老人的访谈,甚至有了从不同的驿道进入考水和在村庄月下的行走。“每一次,都是一个双重体验的过程。打捞、记录、品味、悟化,甚至割裂、重组、复合,只有这样,慰心的文字才能在乡村安家。”(《文学,照亮了我的生活》)比如:如果没有深入生活采访,就无法纠正过去对考水胡氏义祖胡三公与“明经书院”创办者“人云亦云”的错误认知。实际上,考水胡氏义祖胡三公是清华人,他是带着昌翼隐居考水,“吾族自始祖明经公从义祖姓,卜居考水。”(《考川明经胡氏宗谱》)而昌翼公读书是在“泽思斋”,讲学又是在“明经堂”。“明经书院”的创办捐建者呢,应是胡淀、胡澄。又比如:对考水历史上的“江南二宝”胡伸,以及“七哲名家”胡石丘、胡炳文、胡一桂、胡次焱、胡斗元等都有了全新的认识。

洪忠佩在考水村采访胡志刚老人

考水村的胡志刚、胡周钦、胡再堂、胡迪周、胡焕璋、胡金海、胡志华、胡向阳、胡根龙等等,以及考水村的外甥程汉龙,甚至安徽绩溪上庄的胡从、胡健平,胡里村的胡天书,歙县下坑的胡吉,黟县西递村的胡一洪,都在不同的日子走进了我的视野。就在今年10月的中旬,我本来应邀参加一个笔会,因为考水举行“首届昌翼公后裔联谊暨明经胡文化发掘、弘扬座谈会”,有江西、安徽7个县的胡氏后裔代表参加,我毅然放弃了去外地采风的机会。考水村的胡志刚老人,儒雅、睿智,是我的重点采访对象。今年6月的时候,我去考水采访他,他家房屋刚刚拆除,借居在邻居胡金祥家,如今新居落成了,我依然还在跟踪采访他。解读谱牒,抄录碑文,我也是完全得益于他。

往事历历在目,心中阵阵暖流。在考水村深入生活期间,胡红平、毕奇勇、程高林、程永德、章允伟、江叶初等朋友都给予了无私的帮助,尤其是方肇其兄,为了到考水接我回家,汽车滑出了路基,好在有惊无险。

乡土,是我写作的母题。尽管,我近年都行走在婺源乡村进行田野调查,但定点深入生活的情感体验是不一样的,它更加入境入情入心,不仅有特别的发掘意识,还有责任感和荣誉感。在定点深入考水生活期间,一篇篇带着情感温度的文字散见于《中国青年报》《中国文化报》《内蒙古日报》《信息时报》《岁月》等报刊杂志,还有一些作品在报刊留用。

“读书,起家之本;勤俭,治家之源;和顺,齐家之风;谨慎,保家之气;忠孝,传家之方。”“为人者至乐莫如读书,至要莫如教子……读书志在圣贤,为官心存君国……”“义祖大于始祖,儿孙不得覆宗……读书知礼乃明经胡氏之尊崇,学优出仕为明经胡氏之族望,积德行善本明经胡氏之家风。集贾、儒、仕一族成明经胡之恒业也。”考水村传承的《家训》《家规》《家风》,无疑加深了我对考水村历史人文的领悟与思考。“我在考水要发现与表达的,是去挖一口深井,那井里应是历史所沉积的,有生活厚度的,与现实关联度高的,以及人们所忽略的。”(《纸上的生活》)而表达的文字都是从考水开始,叙述的主角是生活在考水村的人和迁往外地的胡氏后裔,以及他(她)们的命运与思考,但那闪烁的都是乡村山水精神、民间遗存、人性芒点。

考水,已经是我书写的一个关键词,深深地扎根我的心里。今后一段时期,考水村的历史人文、自然乡土、村庄变迁,还有村庄人当下的生活状态,以及乡村在城镇化进程中的思考,都将是我聚焦与书写的主题。

“还乡使故土成为亲近本源之地。”(海德格尔语)想想,我能够在考水村定点深入生活,不正是找到了一种还乡的方式吗?!我在考水,应是进入深入生活常态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