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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卫国:说河口
来源:中国作家网 | 许卫国  2018年07月24日16:02

现在我来说说河口。我这里说的河口是山东省东营市的河口。我这样说,是因为叫河口的地方很多很多。河口在这里有两层意思,一个行政区的河口,一个指黄河入海口。

黄河已被他人写绝,我也懒得再去翻炒其历史人事,我也无兴趣去抄典籍,摘诗书,来虚张声势,来冒充丰富,这都很无聊。我要说黄河,就是它不惜清白身,不恋高位,从“天上”来到人间,一路风尘,该包容处则包容,该吸纳处则吸纳,该粉身碎骨处也是毫不犹豫,有过自由化的倾向,也有任性散漫的错误,夺我家乡淮河,沉我泗州城府,使之至今天日暗无。不过它一路荡涤,倒也成就了千里平原,万顷沃土。看黄河一路打闹,时而抛弃同伴,遂又结拜朋友,分分合合中壮大队伍,最终在曲折坎坷的漫漫征途中,终有了感悟,改了狂躁,去了莽撞,讲规矩,走正路,谦虚而平静的接受大海的管束。这是黄河的觉悟,也是黄河的明智,在大海面前,别看它在地平线以下,它的辽阔与深厚谁不服啊,那海底暗礁与珠穆朗玛都早就是兄弟!连太阳都是从它那里升起的,黄河再糊涂也不能有眼无珠。

黄河口,我也是第一次来。那天下午我们去看一个海参养殖场,那里植物甚少,比辰星还稀,满地无垠的金色沙灰,还残留着黄河散漫自由的品性,风吹水动,仍习惯流离,不甘心于筑坝磊堤,无钢筋水泥管束可随时塌陷。我敬佩河口人把这不听话的沙滩,竟然开发成了一个个聚宝盆。时下万亩方塘,方方清澈见底,海参们不是去融入市场经济,就是潜伏水底了,有幸看到唯一池塘有几个人在网拉海参,我第一次看到活的海参在船头蠕动,外人甚是新奇,拍照,亲近,倒是那老板怕我们抢了他的海参似得,时而咋咋呼呼,时而指手画脚,坏了我们兴致。我们自去看那无人的地方,一个退潮的海湾。海湾有一缕一缕红色,当地人告诉我那是黄须菜,在盐碱地能生长甚欢,据说当年薛仁贵到此粮草尽绝,就是这黄须菜救他们于危难之中,后来薛某东征凯旋,不忘初心,把这种菜引上国宴,取名“皇席菜”。当下朔风渐至,黄须菜已由青到黄而全红,那红色虽说不是火所发生,但在寒冷中似乎也会给人些许暖意。几只船还陷在淤泥里,离开水,船和鱼一样生命全无。风电叶片在空中缓缓转动,一片黑亮的光伏板组件在地面默默静卧,它们干着一样的事情,却是不一样的举动。这些地方,人可以来工作,可以来参观,可是鸟不会来了,他们不会理解以前青天一顶,荒原一片如今变成这样,那圆筒不是树干,那叶片不可以落脚栖身,却可以断翅要命。

一望无边的湿地,,芦荻是这里的大户,风吹起,浩瀚起伏与大海波涛相接,融为一体;柳园槐林宛如其间岛屿,远望错落隐现,近入则遮天蔽日,我们是初冬来,估计这春夏一定是碧浪连天,彩云遍地。现在则一片无边的金黄,稍一迷糊,以为是麦子熟了,午收的季节来了。

军马场还在,军马没有了,可我们可以听到当年战马的嘶鸣,马蹄哒哒,那是激情燃烧的时代,就连那已经改名换姓的黄河王酒还继承军的基因,沾着军的余光,那酒透明很像当年战士们无私的心地,那酒浓烈,好像当年战士们炽热的豪情,那酒味道纯正醇厚,是中国的味,黄河的情;那台放在酒厂的东方红履带红拖拉机,风雨侵蚀,红色不见,依然铁骨铮铮,我羞愧地和它合影,我尊敬它一生以泥土为伴,一生保持着军人的英姿,牛的本性。

我们终于来到黄河入海口,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黄河平缓翻卷,以凯旋或投入或拥抱的优雅姿态,含笑涌入大海,两岸是它多年辛勤铺垫的金黄湿地,芦苇认识它,柳树认识它,荻竹认识它,它们作为仪仗队,欢迎,礼送,致敬,乐此不疲。不知它们是否记得周总理那把寻找母亲的骨灰也是从这里入海的……

河口人是有幸的,黄河在他们面前表现的都是优点,带来的多是好处,地下有油气宝藏,地上无论浅滩洼地,还是斜坡缓岗成了金银滩,柳树槐树也成了摇钱树,小麦玉米黄豆因“西娃旺旺”而华丽转身,变成健康的卫士,营养的伴侣,绿色生态的大旗飘扬在这片土地上,孤岛不孤,门庭若市,游客如云;仙河有仙境,此处可益寿延年,修身养性,河口不见山,那碧水绿地,何尝又不是金山银山。那乳白色的鲜鱼汤,黄河口刀鱼,毛蟹、甲鱼,三纯冰鸭……仅此一家,别无分店,无可复制。黄河是龙,左右湿地是龙的两翼,你不能不觉得整个河口都在展翅腾飞。

啊,河口,或许我目光短浅,或许我两耳只是摆设,看的不多,听得很少,就这也足以使我感叹,欢欣,我相信河口必有向大海的信念,必有奔腾不息的天性,走向辽阔,走向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