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不管如何强调中国画的笔墨功夫，但在我看来，画家的思维能力才是最重要的，笔墨功夫只是基本功，是练笔而已，如果没有新的思维能力，其笔墨功夫再厚也画不出名画来，所以，名人之画作都是用新思维思维出来的。而且，大画家的成名之作都是靠另类的新思维另类出来的。

对于李宝瑞画作的另类之美，似乎早有耳闻。近来欣赏着他的画集，即由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当代名家画集：李宝瑞》，再看他的《创作论》，果不其然，宝瑞画作之美实属另类之美。其另类之美，竟能让国画大师黄永玉“时时感到陌生”，并认为李宝瑞“其画怪，其人亦怪，世上从来未有如此之画，亦少见如此之人”，“他的画无处不颠，无处不出人意料之外，无不逆人之习惯，简直不可思议”。他甚至感到李宝瑞“手上有鬼”“仅此一人” ……

黄永玉的这段评价，具有不可替代的精确性，其语言极有摩擦力和附着力，能让人听一遍就忘不了，甚至想忘都忘不了。

不仅如此，李宝瑞画作的另类之美，还能引起美术鉴赏大师陈岩的高度关注。2001年4月6日，在陈岩先生三年的策划及推动下，“李宝瑞画展”在北京中国美术馆举行，曾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效应。

（一）

那么宝瑞之画作，到底是靠他的思维能力思维出来的，还靠他的笔墨之功笔墨出来的呢？这是评论宝瑞画作不可或缺的议题。

请看一下李宝瑞2013年底给另一位画家《曹国建画集》所作的不足300字序言：“从我年龄还不大，刚刚学了点辩证法时，就一直在思索几个问题，我向老师和同学们请教，现在也经常问孩子和学生们，第一个问题是‘对立统一’中‘对立’和‘统一’之间的关系，到底是对立的还是统一的？第二个问题是，对立重要还是统一重要？第三个问题是，艺术要表现什么？要表现对立，还是统一？

认识了曹国建这个人，欣赏了他的艺术作品，虽然没有问他这几个问题，但我已经从他的作品中找到了答案。那就是‘强调不确定性的，但必定能引起强烈共鸣的心灵的真实感受’，也正如此，曹国建才能创作出这么精彩的作品。愿他沿着自己的道路坚实地走下去，走向更大成功！”

应当说曹国建笔墨之功是很深厚也很独到的，然而宝瑞在其短短的300字的序言中，却只字未提其笔墨之功如何，而是特别关注他“思维的不确定性”。在他看来，凡是精彩的绘画作品都是用“不确定性”的思维方式创作出来的，而不是笔墨之功所能及的。

总之，李宝瑞坚信只有“不确定”性的思维活动才能引起强烈共鸣的心灵感受。这点是毫无疑问的。

（二）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科学的“不确定”性（测不准）以下统称为“不确定”性原理，与人们日常生活交往中所听惯了的“不确定”性的耳边之声，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因为它直接指向传统的因果论，指出了传统的因果论只适用于宏观世界，不适用于微观世界，微观世界是属于“不确定”性的世界。所谓不确定性就是非连续性，没有因果关系。这是多么不可思议，世上万事万物皆有因有果，难道真的还存在着无缘无故的孤立存在的现象吗？就连“不确定”性之论的提出者玻尔也为之感到“震惊”过，甚至让海森堡为之“绝望”过（他也是提出者之一），这些都是世界顶尖的物理学家、诺贝尔物理奖得主。

在科学家看来，在一切科学中，最有说服力，最有公信度的科学就是数学，只有数学是一门公认的无需证明的公理之学。一个科学之论，如果能用数学语言表述，用数学表达式表示，一切人都会深信不疑。“不确定”性能被科学界所接受，就在于它可以用数学表达式表示：△t•△E≥h。不仅如此，科学家们还发现其科学规律即统计规律。正是这一“不确定”性的科学原理。才诞生量子力学，量子力学又让人类进入核能时代和信息时代、量子时代。这一切都源于“不确定”性原理。人文学者关注量子力学，其实就是关注它的“不确定”性原理，这是当下人文学者如何摆脱创新的困境，摆脱理论危机的一付良药。

人的微观世界，包括意象世界、内心世界、理念世界……也是“不确定”性的。这一点恩格斯就认为“我们的主观思维和客观世界服从于同样的规律，因而两者在自己的结果中不能互相矛盾，必须彼此一致”。因此当我们了解了客观的物质的微观世界时，也就了解了人的微观世界，人的理性和自然界的理性是一致的。这一点是不能怀疑的，也是美学研究最关键的要点所在。

可以说，人的微观世界所具有的“不确定”性，不仅是一条科学原理，还在于它是一切科学创新的一条秘诀。作为人文学者，谁能认知这个秘诀，谁就能在学术领域独占鳌头。作为画家更是如此！

然而要做到这一点，绝非轻而易举之事，是很难做到的，为什么呢？就是因为在人们思维领域里已经被一切科学之论、一切经典之论、一切权威者之论、一切人为所定的“章法”之论……给确定无疑了，挤得满满的。在人们的思维空间里，几乎没有不被确定的。“不确定”性的思维活动，已处于“身无立锥”之地。简言之，一切都被“编码”了。这就是当下学界所面临的态势，所以学术创新之难，“难以上青天”。

然而看到画家李宝瑞的画集，尤其是读了他的《创作论》，我感悟到，他已经悟出此道，认同了“不确定”性。不然的话，岂能让黄永玉感到“只此一人”，感到他“手上有鬼”呢！不然的话又岂能让另一位评论家宗布感到“他的画没有题材限制，想画什么画什么，画什么‘不像’什么。但是却都是李宝瑞”。所以他的画具有自由的绽放性。

在李宝瑞看来，美就是美，是属于“不确定”性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美是神秘的，美是上帝的名字，美在哪里上帝就在哪。所谓“美”本身也是不存在的，只是一种设定而已，有谁能看见“美”本身了，正像伏尔泰所说的上帝一样：“没有也要设计一个”。美的不确定性、美的神秘性一旦被确定了，那是不可思议的，这是人类的生存之谜。

正因为如此，我认为评论画家李宝瑞之画的另类之美，极有可能出现“不同步”现象。所谓“不同步”，就是评论家未能领悟其画作所绽放、萌动着的“不确定”性之美。

（三）

可以说，“不确定”性的思维就是画家李宝瑞的新思维。

请看！李宝瑞在其《创作论》中所释放出来的这种属于“不确定”性的新思维吧！被学界所普遍推崇的“诗言志”之说，在他看来是不成立的，不仅是定理不成立，逆定理也同样是不能成立的，都在否定之列。这就是他的新思维之所在。在李宝瑞的思维中，从来不被一切人为的“章法”所捆绑、所拘泥。

就“章法”而言，这是画家们最强调的。但是在他看来，“章法来自大自然，非人所定”，是属于客观的，不是属于主观臆断的。所以被人为所规定的一切所谓“章法”，都可以视为“不合法”的“章法”。都必须受到重新考量。所以一切人为之“章法”，在他看来是大错、特错之法。

这是多么难得的新思维！ 所以李宝瑞的《创作论》，实际上是他艺术思维的“不确定”性之论。是以自然为本：“道法自然”，“自然界是不能无理性”（恩格斯语），所以他所追求的是自然界的理性，而不是人为理性。是听自然的话，按自然的指示办事的。

所谓自然界的理性就是数学理性。数学可以产生出哲学思维，这才是关键之点。人文学者一旦能悟出数学思维，将会茅塞顿开，大开眼界。

如此说来，具有数学思维的人，才可以理解马克思的那句名言：“一种科学只有成功地运用数学时，才算是达到了真正完善的地步”。这句话对美学家来说极为重要，因为它是马克思主义美学标准的数学表述，是美学标准的数学原理所在。

从科学发展史可以看出，自从十九世纪物理学率先走向数学之后，一切科学都相继走向了数学。包括美术在内的一切学术创新只要运用数学思维，其学术创新就生机勃勃。李宝瑞就是具有数学思维能力的画家，他的优美画作所绽放出来的美感岂能不另类呢？

为此，我坚信爱因斯坦那句话可能是正确的：“提出一个问题，往往比解答一个问题更重要”。这便是我撰写此文的动机所在吧！

李宝瑞画作之美，可能只能用新的美感去尽情地形容，而不能用过去时的理论去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