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解乡愁
年届花甲,真正属于自己的乡愁就自觉不自觉地爬上了斑白的头发、密集的皱纹上,以至一次次悄没声息地走进心房。
乡愁是人生的一个过程
在农村土生土长的我,第一次走出几百里外的地方生活,是1978年冬考进大学来到惠州西湖边的惠阳师专读书。那时候每个假期都能回家,加上年纪轻轻的,父母正值壮年,因此没有什么乡愁可谈。如果硬是说有,那一定是矫情。
第二次离开家乡到更远的地方生活,是1988年初调往珠海工作。那是真正地离开家乡了,是一家三口迁居珠海。在珠海的十几个年头里,其实也没有什么乡愁的感觉。父母轮流着每年都能到珠海帮忙家务,一家人逢年过节也陆续可以回老家,自己因公事私事也有不少回乡的机会。
真正开始有淡淡的乡愁,是2004年初调任中山之后。那时候女儿长大了,上了大学,父母已经年老,按家乡习俗不愿意再出远门。每次回老家,看到逐渐老去的父母,心里总会像被什么咬了似的,疼。回到单位,回到中山的家,淡淡的乡愁就会渗入心头,时不时闷闷的。
几年后,年逾八旬的父母先后仙逝,自己也就慢慢地变老起来。老的当然是身体,但主要是心态。真正的乡愁,就如影相随地成为生命中不可分离的一部分了。它有时潜伏着,默默地;一有机会就会冷不及防地跳出来,让我莫名地落寞,甚至哀伤。
现在回忆起来,其实我从迁居珠海开始,乡愁就已经紧随其后了,只是表现的形式很特别。由于生长在贫穷的大山区,自懂事起穷困和饥饿就一直是生活的主题,因而一有机会就会想着如何回报家乡,如何帮助乡亲。最早的时候,省里实施富裕地区扶持贫困地区的政策,珠海正好负责挂钩家乡连平县。这也让我有了为家乡出力的机会。几年的扶贫,珠海市给家乡的城市建设、教育发展、产业项目等支持甚大。当时自己是一个小小的科长,但因为是在市委办公室这个核心单位工作,在策划组织、穿针引线上还是花了不少心思、起到了一些作用的。
扶贫济困也是一种乡愁情结
后来我到了县区基层挂职,进入珠海的中层干部层面,之后又担任市体改委主任、城区书记,直至成为市领导,再而调任中山市担任几个岗位的市领导,便有了更多的资源可以做慈善、做公益。20多年来,有赖于各方面热心人士的无私支持,我为家乡连平的学校建设、道路建设、乡村建设,以及扶贫助学的项目近20个,资金达到200多万元。
近几年,我总结以往经验,改变了做慈善的方式方法,按照“花少钱、扶到人”的原则来做,基本不再做建设性项目,改以做助教助学为主。即每年将家乡小学考上初一的前十名、初中考上高一的前十名学生,组织到广州、中山、珠海游学一次,让他们亲身感受外面的世界。这样做,花钱不多,效果很好,尤其是能真正将公益落实到每个学生身上,极受乡亲好评。
这几年,自己的年龄日渐增长,已经年届花甲,开始强烈地感觉到心离家乡越来越近,这是到了精神回乡的时候了,由此就有了多为家乡做文化慈善、文化公益的想法。
我知道,属于我的完全意义的乡愁,正式开始了。
真正的乡愁是精神回乡
于是,也就有了借2018年广东连平鹰嘴蜜桃开园仪式而安排的文化捐赠活动。借这个“开桃节”,我为家乡捐赠了大型音乐情景歌舞“九连山下”台本,歌曲《连平,我们可爱的家乡》《我是你永远的“山大王”》《石陂头,永远在心头》的公益使用权。
《连平,我们可爱的家乡》是早几年创作的,那时候父母还健在,因而歌词和曲调还是十分开朗乐观清新的。
《九连山下》则是2014年为纪念连平建州380周年而创作的,去年作了一些修改。这是第一部表现家乡连平人文历史的大型舞台作品。
对于《我是你永远的“山大王”》,则需要从“山大王”的释义讲起——
“百度百科”中说,山大王,土匪的别称。(大,在这里读dai)。在近代,上坪有“土匪窝”之称,这是人们对上坪的误解。其实在上坪,土匪只是极少数的一小撮而已,而且是一个非常短暂的时段,绝大多数上坪人民都是勤劳质朴、本分诚实的客家百姓。《我是你永远的“山大王”》中的“山大王”是反词正用(这里的“大”读音da),蕴含上坪人热爱家乡、勇毅忠勇的人文性格和丰厚历史,同时也期冀上坪乡亲世代记取被误会的教训,振奋精神,永远做一个优秀的客家人。
我的村庄叫做石陂头,是我乡愁真正的原点,创作《石陂头,永远在心头》这一首歌词,乡愁的心路历程显得最为深切———
小时候,觉得石陂头很大,大大的祠堂,大大的围屋,大大的山岭……
长大了,觉得石陂头很小,小小的池塘,小小的街巷,小小的河流……
现在我开始变老了,又觉得石陂头是那么的大,小时候在家乡所有的一切,快乐与忧愁,苦难与阳光,几乎装满了我整个的心头。
今年清明期间,我照例回家乡扫墓,没想到家乡竟然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发现了我们村的老族谱!我颤颤巍巍、小心翼翼地翻开那斑驳沧桑的族谱,好像摸到了几百年前祖先的心跳和脉搏,甚至还能感受得到他们的体温。这部明代万历十三年(1585)首修、清代康熙二十七年(1688)重修的《丘氏族谱》经历了330年的风风雨雨,居然还能几乎完整地存活下来,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从中原迁徙,到岭南的落脚定居,千百年的血脉繁衍、枝繁叶茂,祖祖辈辈又经历了怎么样的春秋日月、沧海桑田……
由此,在我的心目中,过往的一切一切,包括光荣和苦难都变小了,而家乡石陂头,却再一次高大起来、高大起来……
(作者系中山市政协主席,广东省作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