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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2018年第3期|缎轻轻:囚虎之路

来源:《十月》2018年第3期 | 缎轻轻  2018年07月10日09:02

  缎轻轻,原名王风。生于安徽省文化古城桐城,现居上海。自童年开始文学创作,14岁起于《儿童文学》发表散文。诗歌作品发表于《诗刊》《十月》《扬子江诗刊》《草堂》《青春》《汉诗》《诗歌月刊》《诗选刊》等刊物。

 

每一只幼虎,都在奔向平庸的原野。这平庸,也有

宁静之美,宽阔之美

它绝对不想狭隘地来到山下,爱另一只虎

把世界关在一扇门内,紫色迷离、充满巫术的一幢尖房子,

你的巫术和你的虎囚禁于内

这扇门,是你噙着眼泪关闭的

是你熬夜炼着铁器和牢笼,只为那一刻心能平息

你找不到打开世界的方法,也没有丢失钥匙的勇气

红木镜中,掠过了多少张冷漠的人脸,悬在院中

是一张湿透的虎皮,清晰的,让人吃惊。

 

 

万物有王。我也有自己的王,悬于耳垂

居住在子宫里,在腹部刻出一个形状

“不要输给她。”

还有什么比一个无用的自己更令人厌倦

王立于树冠顶部,俯视整个大地

这空虚的世界满地飘浮着寒冷、困惑、幼小的褐色喜鹊

都在不停发问:为什么?

胚胎在虚拟中慢慢长大,我是王的儿女,踱步

在宇宙边缘的这片寂静岭

王啊,粉碎我,粉碎流窜人间的月光,粉碎无数个

从热气中跳出来的鸽子,吐不尽的橘核。

 

困扰吧,女性!

 

她把“情感”摘下,放入锦囊

悬于龙葵叶

被风吹,被风撕开

于风中摇摇晃晃

万物不过用理性的规律推动地球

为何她被遗漏?

龙葵来自未知,“情感”来自她身体内部

另外一些词

隐蔽,并持续涌动。

 

信 物

 

每一天都在虚度,拈着梧桐叶

你绕行苍梧路

仿佛忘记曾经深夜里对万物恐惧的痛苦

分离吧,风与树,我与你们

用沉默遮挡伤处

那天午后,风灌满我的衬衣,整个身体

鼓胀,快要飞起

斯芬克司,我留在人间的狐狸

嗅一嗅这荒凉秋日,白色盐粒如大雨坠

手指剥开坚果,手心攥紧上帝的信物。

与父漫步

 

漫步在长江堤岸

你注视父亲——

当浪花,一遍遍

涌起,扑面而来

他于潮汐中分裂

两个

三个

五个

他化身多个不同的棱面旋转不停

被鱼类吞食周身恶习,残骸多么痛

一半肉身,消亡于清风

另一半,做明月下的跛子

拄起拐杖显露他老年之惊慌

翠柏、白鹭

江水喂养着人类

世世代代

白色的盐,铺于你与父亲脚下

无限延伸。

 

一个人

 

一个人,流落在海南,剥开椰青

十五年前,也是这样

一个人,支撑着小小的宇宙

星辰转动,圆月滚落

在水面一侧,拾起夜色下的碎片

照着她的脸,在少女的皮肤里,万物失去了尖锐

什么也不说,无意促成了这次偶然之旅

一个人的中年,可以窥见

一座没搭成的理性之桥,

一件红得滴血的衬衣,与他人说话三言两语。

 

驱车回家的路上

 

想到他面目模糊,只有

一具柔软的身体

 

柔软,像幼年时亲人吻我的嘴唇

或是,那停留在我记忆深处

 

一团正炸裂的棉花……恍惚的白

是他

植物的佛性在他脸上漾开,有水晕,也有倒影

 

他的柔软中深埋着

信徒的万里长途,慈悲苦啊——

念着咒,我的疑虑会消失吗?

 

他伴随着因他产生的事物

渐隐于车窗外这前进的黄昏

 

枕下的圣经

 

星期一,捣碎、拼凑,我是黑皮肤的孩子

独眼,有着洪亮的哭声

被乱梦一直烧着

有苍蝇从枕头下飞出来,嗡嗡嗡唱

家在污秽的巷子里,妈妈是个徽州女子

去年冬天,她给我做蓝布袄

教我不要轻易相信乞丐、僧人或者一根钢钉

她还给我一些东西。

麻花、瓜子、胖枕头,东西要吃进肚子里

话缝进枕头里。你要日日都记得听

妈妈的话是圣经,两手空空的上帝

这一年,每晚骑着苍蝇,从枕下飞出来

屋子里的孩子们纷纷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