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农历三月三，朋友圈上看到有人在晒芍药花，我忍不住调侃：谁在赠之以芍药？不是我多有文化，我正好在前几天购买了一套《诗经》，想补补古典文学的底子。闲翻到《国风·郑风·溱洧》：“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写上巳节春光明媚，青年男女游玩于溱水洧水之间，一对青年男女偶然相识，相约同行，互相戏谑，相赠爱情花。

原文中芍药写作“勺药”，解释为一种香草，与现在的芍药花不同。前文中有“士与女，方秉蕳兮”，蕳为泽兰，这里的“勺药”似乎应该是一种香草而非芍药花。如果按照另一种解释将蕳理解为莲，勺药是否即为芍药？我学识浅薄，私心里是愿意理解为芍药花的，粉红色的芍药如天边的彩霞，也像少女含羞带笑的脸颊，浪漫又含蓄。书中配图收录的是日本江户时代学者细井徇撰绘的《诗经名物图解》，有蕳、有芍药花。想象一下，溱水、洧水之滨，踏青的人们有的身佩兰草，有的手捧芍药，这是多么美好的春意图画。

芍药，被人们誉为“花仙”和“花相”。传说芍药不是凡间花种，有一年人间瘟疫，花神为救世人盗了王母仙丹撒下人间，其中一些就变成了有药用功能的芍药。西方人也认为凡有芍药生长的地方，恶魔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它甚至可以对抗至毒之花——曼陀罗。

芍药自带高贵气息，古今文人墨客吟诵诗文众多，最为人熟知的莫过于《红楼梦》中“憨湘云醉眠芍药裀”。加之芍药花期极短，更是让它成为人们心目中娇贵的花种。不过唐代孟郊《看花》诗开篇一句：“家家有芍药，不妨至温柔。”倒是让芍药多了一些凡间气息，我想起前年春天，与朋友去宜昌夷陵区上洋村郊游的事来。

那日，我们想去摘樱桃，不料有点过了时令。朋友说这山里的空气真好，随便走走也很好。我们沿着乡间小路随意漫步，走进了一处村民居住地。这些两层或三层农家小楼，无论装修是否精致，一律都收拾得干净整洁。走到一户门前，正好男主人在家，热情邀我们喝茶休息，听我们说想买点新鲜蔬菜，连声说可以可以，然后带我们到屋后的菜地，任由我们挑选，还帮着整理好、装好，最后却一分钱都不要，说自家东西，喜欢就好。

菜地那边又是一户人家，男人说是他大哥家，带着我们绕过去，院坝边有一大丛盛放的粉色花，我叫起来：“哎呀，这是芍药花吗？”一个花白头发的女人笑着迎上来：“是的，种着好玩的。”男人说：“我家门前也有，花小，你们没注意到吧。”他大嫂说：“芍药好看又好养活，我们这里几乎家家都有芍药花呢！”真是没想到，仙气十足、娇贵万分的芍药，居然落户农家，成了最常见最平凡的东西。看来，所谓植物的性格也只是我们人类某个时刻某种情绪的反映吧。

男人的大哥也走出来，搬了椅子让我们坐，还拿了干花生来给我们吃。坐在干净的院坝，喝着茶，吃着花生，闻着芍药花香，鸟鸣不绝于耳，这惬意，让人顿生不羡鸳鸯不羡仙之感。

四月芍药季，我到常去的那家花店，想买些芍药花却扫兴而归。于是，我又想起了家家种芍药的上洋村，真想再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