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宏伟:老屋的梦
老屋建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是那个时候北方农村常见的厦子房,共三间,中间是过道,有前后门直通后院。左右各有一间不足15平方米的房间,房子里各有一个土炕,靠近炕头的外侧都有一个木柜,一个新一个旧,我父母亲那时候几乎所有值钱的家当都在那里面了。除去炕和木柜,房间的活动空间大概只有七、八个平米吧。
老屋是土木结构的,墙壁是用土胚筑起来的,屋顶有细如胳膊的椽和稍微粗一点的檩形成的“人”字形屋架,屋架下面是用细木条铺成的一层薄薄楼板层。楼层的承受力有限,只能放一些轻一点的杂货或者玉米芯。屋顶上是那种青色的小瓦当和红色的大瓦当相间,在当时也算过得去。
记得小时候,每到除夕夜时,吃过年夜饭,当把一个正月需要的东西准备妥当后,母亲就开始忙着糊房间的墙壁。墙壁上用的最多的是旧报纸,这些报纸都是母亲向人家讨来的。我呢,早早的进入了新年的美梦中,哥哥姐姐们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糊墙的活只有父母亲两个人来完成了。母亲先在火炉上打一锅面粉熬成的浆糊,在有限的空间里撑开家里那张小圆桌。母亲在下面抹上浆糊,父亲在站在木柜上、炕头上,从上而下,先糊顶棚,再糊墙壁。我则被从炕的这头挪到那头,又从那头挪到这头。从我记事那些年起,年年如是,几年下来,墙壁上的报纸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了。开始的那些年,父亲一如既往地支持者母亲,后来,厌烦了,很不情愿地帮她去做。母亲是个好干净的人,她见不得墙壁上和顶棚被烟熏的黑一块,黄一块的。她喜欢把墙壁和整个屋子收拾的和平时的炕上一样的整洁干净,免得正月里来了客人,惹人家笑话。母亲的这种作风一直保持着,所以,我们的屋子虽然简单,却总会受到人们的赞许。
老屋的房间窗子都是木头的,每年到了春天快完的时候,母亲总会用窗纱把它订起来,可以透风,睡在炕上,晚风吹进来,特别的凉快惬意,如果干了一天活或者玩累了,睡在上面,更觉得这是世界上舒适的地方。到了秋天,天气渐渐转凉,母亲又忙着用装过化肥的塑料纸把窗纱换下。冬天,我们躲在被窝里,任凭窗外的西北风肆意地打着口哨,可整个屋里是暖烘烘的。
老屋的年轮也在窗纱、塑料纸的更迭中延续着。尽管窗纱和塑料纸洗了一遍又一遍,窗棂上被订出了一个又一个小窝,订窗纱的图钉和固定用的纸片使用着、遗失着、填补着,可小屋里的凉爽和温暖依旧是那样永远不变的味道。
老屋先后为我们一家三代挡风遮雨,提供庇护,留下了我们的喜怒哀乐。父母亲在这里从壮年步入中年,我们兄妹三人在这里出生,哥哥在这里娶妻生子,姐姐从这里出嫁,我从这里出外求学、走上工作岗位。
老屋在我的心中一直是那样的年轻。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老屋真的老了。屋顶上渐渐长出了青苔,有些地方的瓦片碎掉了,下雨时雨水从缝隙里渗到房子的顶棚,再顺着顶棚落到炕上,我们的炕头上总放一个盆子,随时准备接雨水。这个时候,父亲总会冒雨爬上屋顶,用塑料纸或者旧毡片去修补漏水的地方。顶棚上有一段时间成了老鼠的栖息地,老鼠在上面筑窝、生子、奔跑、嬉戏。屋内的墙壁外层开始脱落,过去夯土用的麦秸秆从里面露了出来。父亲用旧砖头换掉了地基一层,用白土将墙面用重新刷了一遍。最要命的是厦子房的后背,裂开了几条大缝,有的地方土块已经塌陷了下来。父亲用木桩撑在后面,将它们固定起来。
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我被从睡梦里叫醒。原来,父亲穿着那件破旧的雨衣在雨里来回忙碌了很长时间了,院里的积水始终没有被排净,水开始流进屋里了。父亲忍不住还是叫醒了他的儿女们,和他一起对付这糟糕的天气。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我和姐姐用盆子,一盆一盆的将水舀出屋外,父亲在雨中找着可以堵住水的一切东西。我哭了,姐姐哭了,父亲那个坚强的北方汉子默默地没有说一句话。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我发誓,将来一定要盖一间新屋出来。
当村里的新房一间间盖起来时,我们的老屋在混泥土结构的包围中显得那样的惹眼和无助。
春风化雨细无声。随着时代变迁,生活条件日益变好,尤其是当我们还来不及奢望美好时,美好就到来了。
工作后,有了一些积蓄,我在老屋的地基上建起了一座三间平房。老屋倒塌的的那一瞬间,在尘土飞扬中,一个新的希望升起了。
或许,这就是梦想。
我时时在想,是什么让我们老屋变新屋,是什么让我们梦想成真,难道只是自己努力吗?
随着阅历和思想的深入,我越来越有强烈地感受:这一切都源于一个在不断强大的国家,国家富强、民族振兴,人民自然就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