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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安徒生

来源:文艺报 | 宗玉萍  2018年06月04日08:06

安徒生博物馆的雕塑

我一直清晰地记得13岁的那年冬天。那是一个周日下午,我和发小肩并肩坐在她家东窗下,静静地读着《卖火柴的小女孩》。那是几页红线条的稿纸,蓝色的钢笔字迹有点歪歪扭扭地抄写着这个既寒冷又悲伤的故事。记得当时,窗外细雪无声,风住枯枝静,寒意肆无忌惮地在这间瓦屋里外攻城掠地,明亮的窗前,冰冷的木头书桌上,我用冻得有点僵硬的手指轻轻地翻动着稿纸,发小习惯性地抿着嘴,微微地斜着马尾辫,眼睛半刻不离那蓝色字体。

读完这个当时还不知道是谁写的纯美又伤感的童话故事,我俩没有像平常读完其他故事那样立马开始说自己的感想,而是一直沉默着。我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捏着最后那页稿纸的一角,有很长时间我甚至都没有和她做任何的眼神交流。那时我一边被小女孩悄无声息的离开深切地震撼了,一边也被关于描写圣诞夜的句子迷住了,难以想象圣诞节是个什么样的节日,同时百思不得其解地陷入了一种疑惑:写这个故事的是怎样一个人?他怎么能写出这么忧伤又美好的故事?

读初中的时候,渐渐地接触到了更多的课外书,读到了安徒生的其他童话故事,知道了他是来自北欧的伟大童话作家。当年的欧洲,弥漫着滚滚狼烟。拿破仑3月份在米兰加冕为意大利国王,安徒生出生的4月里英俄结成了新的反法同盟,那些怒放的郁金香和油菜花也挡不住战争的蔓延。生于乱世长于贫民家庭的安徒生,注定不会有一份他想要的安稳生活,而这样的人生,在他执著理想的脚步下,也注定了渡不到那清平祥和的彼岸。我猜,这也是他能创作出丰富的童话和小说的沃土与源泉。

《丑小鸭》中那只刚出生不久的小鸭子对外面世界的渴望和向往,正是安徒生最初人生经历的真实写照。安徒生的父亲虽然是个穷鞋匠,但他对文学的热爱深刻地影响着小安徒生,他在闲暇时给儿子讲丹麦伟大戏剧家霍尔贝的戏剧故事,夜晚烛光下绘声绘色地给儿子读《天方夜谭》,这些都在潜移默化之间左右着安徒生对自己以后人生路途的选择,促使他走上了一条不凡的却也充满孤独的路。从14岁开始去到首都哥本哈根谋生,一路上虽然有贵人客客气气地相助相帮,但外形的先天不足、性格的内向沉郁、初出茅庐青涩的文笔,再加上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背景,安徒生尽管在英德等国被礼遇有加,但在国内,他像那只丑小鸭一样,从一开始就不被当时的上流社会认可,于是他就像一只遇阻的蜗牛,深深地蜷缩在自己的壳里,编织着只属于他自己的童话故事。

对于世界童话王国,他的贡献是巨大的,不仅编织了超过200篇绚丽的童话故事,更被翻译成各种文字,被不同的国家和民族视为珍宝。他的童话在1912年前后就被翻译到了中国,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2014年,丹麦女王再度到访中国时,也曾为中国儿童朗读安徒生童话诗,可以想见,如果没有这个童话大家的诗作为桥梁,丹麦女王和中国儿童之间的交流将不会这么贴心和平易近人吧。

在我家,我们三姐弟的孩子们小时候常常是在安徒生童话故事的陪伴下进入梦乡的。我儿子尤其喜欢《丑小鸭》这篇,经常刨根究底地问丑小鸭的出生地。当我指着世界地图上那个小小的标识告诉他时,他眼中闪烁着疑惑的光泽,仿佛是在梦里也触及不到的地方。

而我和这个童话王国的缘分说来还真是不浅呢。十多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一个丹麦人,我现在的老公。初听说他是丹麦人时,第一个脱口而出的问题竟然是问他知不知道安徒生。他笑意无限地说,他是读着安徒生童话故事长大的。当我踏上丹麦宁静安详的土地时,我也亲身感受到,即使一个世纪过去了,也挡不住中国人对安徒生和他的童话王国的热情。哥本哈根海边那座小美人鱼的雕像前,成群结队的中国游客争先恐后地要与她合影;安徒生的墓地前,每天不知有多少中国人的身影为他停留;而安徒生的家乡欧登塞更是中国游客到丹麦一游的必选地。如果没有这位伟人,哥本哈根海边该会有多么冷清?如果没有这位伟人,欧登塞这样淡泊平凡的小城怎么会被世界和中国知晓?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这位伟人,即便是发达国家,丹麦也不太可能这么深入中国人的人心。

他用他的童话,为中国和丹麦编织了一座白玉般珍贵的跨海大桥。通过这座坚实的桥梁,拉近了中国和丹麦民众心灵上的距离;通过这座大桥,引来了两只可爱的大熊猫;通过这座大桥,中国的民族文化漂洋过海地被丹麦人民广泛地接受和喜爱着。

每次经由哥本哈根机场回国,看着那陌生的人群,我总能感觉到一股暖流,随着我一路飞到北京,再由北京回到南阳家中。哥本哈根的变化和北京的日新月异是那么地不同。哥本哈根的变化是在新楼相继矗立起来的同时,旧有的建筑也被精心地维护着。在北京,新楼拔地而起在旧有的房舍上,一切都是那么新奇,若拿今年和去年相比,很多地方早已换了容颜,甚至都让人不敢相认了。而我心中的暖流却是,不管发生怎样的变化,不变的是百年来我们对这位伟人的崇敬和热爱,不变的是他的童话烙印在我们心头的纯净和真挚。

再次回味《卖火柴的小女孩》,放眼如今的哥本哈根街头,百年前的建筑依旧安然矗立在那里,但火柴取暖的那一幕再也不可能重复发生了,即便是风雪中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现在也能在市中心的教堂一角,安稳地度过一个个饱暖的夜晚。在遥远的东方,中国在很短的时间内摆脱了以前的贫困,经济的不断发展也惊喜着丹麦的普通大众。我先生的外甥去年和他的两位同学结伴游历了中国的西南部,在那里待了20天,回到丹麦后他热切地向家人们详述了一路上的见闻与经历,尤其让他惊讶的是那里充足丰富的食物和琳琅满目的货品,这惹得先生的姐姐和姐夫也迫不及待地开始计划着什么时候去亲身感受当下的中国。

有人总结说,那些已经流行了100年的文学作品必将继续流行100年。如果是这样,那我们都应该感到欣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