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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摆摆榴红的老龙门阵

来源:文艺报 | 谭 楷  2018年06月04日08:05

上世纪80年代初,成都创办了一本虎虎有生气的《青年作家》,被誉为中国文学期刊中的“四小名旦”,主持编务的就是副主编榴红。一位清瘦,戴着黑边眼镜,说话幽默风趣的中年人。若换上一袭长衫,颇似柔石,有一种30年代进步文人的气息。

十多年前,他随女儿去了加拿大,由于肺心病拖累,不能再乘飞机,故一直生活在多伦多。思乡思得太苦了,便打越洋电话,与老友们摆龙门阵,一摆就是五六十分钟。去年秋天,利用微信,他与流沙河“视频”了一回,白发相向,昏目对视,除了互问“你好吗?我还好”,竟无语凝噎。前不久,流沙河听说榴红病逝,更是沉默无语,心痛得几天不思茶饭。

4月26日上午,在峨影厂的闲亭茶社,由峨影前董事长、《青年作家》前主编何世平发起并召开了“追思榴红先生”茶话会。来自美国的加州作协主席刘俊民,《四川文学》老编辑方赫、何同心,《青年作家》老编辑傅恒、刘滨、田子镒,老朋友葛鹏、周月华、栈桥、蒋明英、曾伯炎、李宪、谭楷等,围坐于一张长条桌旁,面对流沙河手书“追思榴红先生”六个大字,一边喝茶,一边摆起了有关榴红的老龙门阵。

流沙河曾说:“榴红写小说是天才。”

高缨也曾用一首诗评介榴红:“说了几十年故事/自己流泪/叫别人笑个捧腹/爱用骨头思考/车轮辗下的皱纹里/便长出好些荆棘/刺破撒谎的云”。

满头白发的曾伯炎感怀周克芹、贺星寒等英年早逝的川籍作家之后,谈到了榴红的经历和作品,激动地说:“榴红是我们四川的肖伯纳,他的文学地位被忽视,被严重低估了!”

是的,大家都深深感到,榴红长期沉入生活最低层,熟悉川西农村,满脑袋装着人间可笑可叹的人可笑可叹的事。他平日里慢言细语,笑料频现,总是透着川人的风趣。文如其人,他的小说有契诃夫式的讥讽,也有沙汀艾芜式的幽默,更多则是他独特的、劲道十足的又麻又香的“花椒面”!

比如《樊阿炳买奶山羊》。讲的是一位叫樊阿炳的木讷老农,为跟“养羊致富”的风,东借西凑了70元钱预付款买奶山羊,结果从陕西引进的奶山羊有好有孬,众购羊农户以拈阄决定羊的归属,樊阿炳本来拈的是99号好羊,硬被村干部耍了手脚,换成66号孬羊。泼辣的樊妻对那一头不下奶的老羊的数落简直令人叫绝。

此作至今读来仍很有新鲜感,老友们都惊叹:榴红对农村生活的“写真”,真是毫发毕现,功力深厚。

一个人走后,其音容笑貌还会留在别人心里。“他走到哪里,哪里就充满欢笑。”“榴红平易近人,没有一丝副主编的架子。”“榴红关心青年编辑,毫无保留地传授自己的编辑经验。”这是与榴红共过事的编辑们的心声。

作为一名优秀的编辑家,榴红给《青年作家》制定的选稿标准是:“有益,有趣”。《青年作家》红火于80年代,真是得益于榴红言简意赅的四个字。

曾在《青年作家》发过处女作的作家栈桥,讲到当年作品发表后,取到第一笔稿费,买了一口袋鲜活鳝鱼,从大邑到成都,准备答谢榴红,恰巧榴红不在编辑部,从上午苦等到下午,鳝鱼吐白泡才见到了副主编榴红,榴红一段玩笑之后,栈桥提着吐白泡的鳝鱼踏上归途。

周月华回忆说:榴红的善良、富有同情心是随处可见的。有一回在路边小店吃面,他顺便问了一句为他擦皮鞋的少年吃饭没有,少年说没吃,他立即为少年买了一碗面。榴红还出资500元让小保姆去学电脑,结果花了钱没学成,他也丝毫未责怪小保姆。

榴红曾与流沙河同行,出席1956年的全国文代会。那时,他已是有名气的青年作家,频频得到沙汀、西戎好评。他做人与写作一直非常低调,以平民心态、草根情怀,自始至终关注小人物命运。

高缨曾多次说过:“我们四川的作家要好好学习榴红,评论家要好好研究榴红。”

岁月如风,吹尽记忆的流沙。老友们都感叹:榴红的作品是真金白银!他走了,作品仍然活着。

让我们沏上一杯清茶,静下心来,好生重读一下榴红吧。

两个小时的追思会,气氛热烈,发言踊跃。长桌一端的墙上,是榴红的大照片,他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