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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文学选刊》2018年第6期目录及本期看点

来源:《中华文学选刊》 |   2018年06月01日14:52

2018年第6期

主编阅读

天堂向左 尹学芸

选自《北京文学》2018年第5期

实力阅读

会有一条叫王新大的鱼 须一瓜

选自《青年作家》2018年第3期

离地三千尺 吴 君

选自《人民文学》2018年第4期

在阳台上 孙 频

选自《广西文学》2018年第3期

手械 老 藤

选自《长江文艺》2018年第4期

步步娇 张怡微

选自《小说界》2018年第2期

与好人为敌 张 夏

选自《特区文学》2018年第2期

洞中男孩 赵志明

选自《青春》2018年第4期

荒芜的雨滴在夜里明亮极了 宋 尾

选自《红岩》2018年第2期

作家行走

向北方 张 翎

选自《江南》2018年第2期

读大家

杜甫与韩愈 西 川

选自《唐诗的读法》,活字文化|北京出版社,2018年4月版

锐阅读

消失的村庄 刘 浪

选自《山东文学》2018年第2期

潮阅读

吃麻雀的少女 朱一叶

选自“豆瓣阅读”

八方阅读

归来 (马来西亚)黄锦树

选自《雨》,后浪|四川人民出版社,2018年3月版

《中华文学选刊》2018年第6期,6月1日出刊

本期看点

【主编阅读】尹学芸《天堂向左》

尹学芸是近几年小说创作经历井喷式爆发的作家,记得2016年与她在北京的一次文学活动相遇,她告诉我她一年间发表了十四部中篇小说,如此数量令我吃惊,也令我刮目相看。要说年龄,尹学芸已经不小了,她与早年成名的迟子建、毕飞宇同龄,都生于1964年。在人家早已经大红大紫的时候,尹学芸却仍默默无闻,她在孤寂艰难的文学道路上艰难跋涉,却百折不挠,锲而不舍,表现出“咬定青山不放松”“千锤万击仍坚定”般的坚强意志,由此攒积和聚集的能量,一如爆发之前的火山,时刻都可能有石破天惊之举。那时候她也在一些刊物发表作品,其中有一篇在《北京文学》通过终审之后因编辑部积稿太多的原因,一直等待了数年仍不见刊。那次在河北三河市参加著名作家浩然的安葬仪式,我意外见到从天津赶来的尹学芸,提及稿子迟迟未发之事,她仍无怨言,只问我《北京文学》到底能不能刊发,如果能发她愿意继续等待,她淡定的心态令我意外也令我赞赏,与我司空见惯的那些心浮气躁的作家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天堂向左》是一篇关注女性命运的小说,作者写了一个女人的命运悲剧。可以说,千叶是一个命运多舛,却至死不失自尊、不失梦想与浪漫的女人。即便面临死亡,她也相信“天堂向左”,继续追求幸福和美好的梦想。在千叶这个至死不屈服于命运的女人面前,老聂的自私绝情,主任的卑鄙刻薄,苏连祥的颟顸无能,“我”的世俗平庸……都是那样的卑微、不值一提。小说的重要使命之一,在于塑造人物。尹学芸笔下的千叶,展现出人性的光辉和人生的光彩,同时也折射出人心的冷暖与世道的不公,她的故事让人感慨,也让人回味。

——《北京文学》杂志主编杨晓升推荐语

【实力阅读】须一瓜《会有一条叫王新大的鱼》

木心说,书有两类。一类是给船长读的,一类是给水手读的。他喜欢给水手读,写着写着就变成给船长解闷了。我愿意给船长解闷,但写着、写着,好像水手们也开始读了。

小说是社会人生的特殊神经。色、身、香、味、触、法、意,它在极尽敏感、敏锐。对于一个突发事件,小说的反应可能是迟滞的,但是,好小说的反应,一定是精微深刻的。比如,那个几十万玉镯失手打碎的新闻事件。公私媒体传播,可以让全天下人尽皆知“事情”,而小说,小说的天职是让人“感受”它——感受事件以外的、深深浅浅的各种转角、明暗冲突,它可能只呈现最刻骨的一处人心裂隙、褶皱。小说超越“知道”。只有小说,才具有把外部事件变为精神事件的魔法力量。所以,小说有能力、也有志向触摸复杂地带,它总在试图穷尽、在竭力传导,看不见的、你熟悉然而陌生的世界的每一个切面。在每一个切面中,诱发一场审美旅程。

我大致在这样的想法下,一直专注于自己的小说实践。我希望能让船长看到新的海岸线、新的岛屿、新的地心波纹,以刷新视野丰富感受;也愿意发现灯塔水母巨口鲨什么的沉潜同行,陪伴船长或水手解闷,抵抗漫长孤独枯燥的旅程。不管是写给船长看的,还是写了水手们喜欢看的,我都忠实自己小说“突触藤蔓”的延伸,致力破解幽微,不私藏不蔑视自己的发现与兴奋,忠直地捕获与反馈写作人眼里的个体真实。

——须一瓜创作谈

【实力阅读】吴君《离地三千尺》

此小说缘于商报上的一则新闻。如今备受争议的父亲早已离开了这个世界,救人动机不纯的话题无人再提,他的故事早已被新传奇新人物所覆盖替代,就连他的名字也没有人记起。这或许就是我们这个时代吧,小人物的生活如一地鸡毛,如果连娱乐作用也没有,他们的生死只会显得更加清浅、无痕。

快递公司的李回是这位失败男人的儿子。他不爱学习,旷课、说谎、叛逆、自卑,最引以自豪的仅仅是他生于深圳,这块招牌曾经令其沉溺并炫耀很久。如他这样的工二代在深圳关外并不是个小数。当年他们跟随流水线上的父母,清洁工的父母,拾荒的父母,在大街小巷里来往穿梭,阅历比上一辈丰富坎坷,所受的创伤比父母还要痛入骨髓心扉。他们特殊的身世,一言难尽。而临聘人员黄娟娟已不再年轻,感情、事业都没有着落和下文,她把历史错误归罪于当年恋人的那句承诺。而这位昔日恋人以成功人士的身份重新来到了她的面前时,只可惜,人是故人,心非往心。小说直面成年人的相克相生,蜕变成长。

我们,再平凡也有了故事,再简单也经历过各种情感,再光鲜的人生,也会有艰难的时刻。徘徊于去留两难的十字街头,遗弃在无人托付的冷夜里,是生活里的常态,有谁可以逃开眼前的现实和苟且呢?这个由尴尬凝噎欲哭无泪串起的人生,其实是没有外人为之驻足和分担的。所以,一棵承载着现代人心灵之重的树洞的存在是必要的。

——吴君创作谈

【实力阅读】孙频《在阳台上》

可能与年龄有关,也可能与所感触的世事渐多有关,我越来越反感“生猛酷烈”的标签,渐渐地觉得那其实还是一个小女孩的写作,起码也是一个内心并没有成熟、并没有完全成人化的大女孩的写作。而且我认为小说并不是一个有常性的东西,它应该是充满变数的,是个难以有恒性和一种面目的事物。小说的魅力也正在于此吧,像所有的艺术一样,它们本身就是一个有机体,是有其内在生命力的,就像大地上草木什么时候发芽、什么时候开花、什么时候结果、什么时候落叶,都有着其内在的韵律和内在的节点,到它该发芽的时候,任何力量都拦不住它。它想开花的时候,即使在最幽暗处也会开花。最近无端有点迷恋农历,如《夏小正》中所言“五月,初昏大火中,种黍菽糜”,或“正月,鞠则见,初昏参中,斗柄悬在下”。这样的句子让我看到了缓慢而漫长的时间流动,看到了几千年前的平凡生活,却可以从这平凡与漫长中感受到一种最朴素的诗意。正是这种诗意把我打动了。

小说中的老康和小鱼或多或少都属于游离在主流之外的人群,和主流人群之间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的,谁也走不进谁,也因此,隔着年龄的断代,他们还是会本能地嗅到对方身上同类的气息,从而惺惺相惜互相取暖。我甚至觉得现实生活中,像老康这样的人一定不在少数,只是他们隐藏在人群中,外表和寻常人也没有任何区别,你无法将其辨认出来。

老康为了年轻时候错过的一份感情、一个爱人,但这份感情其实也是一种抽象的象征物,我坚信这样的人群所依赖和所信仰的那个念想必定有更开阔和更丰厚的,像远处的雪山一样吸引着人们前去朝拜。所以老康和他的念想只是一种象征,那就是,四十年的光阴,仅仅靠着每天黄昏时在楼下看一眼那个阳台,便可以维持下去,便可以把生活继续下去。而四十年的光阴里真正沉下来的骨骼就是在那黄昏里,在那桃树下的一个眺望,就是死生不再相见下的一种最深的也最无奈的抚慰。

我后来想,也许这种无奈,这种依依不舍却不得不告别的悲恸才是这人世间真正的常态,有多少人是这样生活着的,又有多少人是在这样的遗憾与深情中离开这世间的。老康在大雪中抱走天竺葵,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残忍,我只想说,阳台内外本身就是两个世界,而我们到底生活在阳台里的世界还是阳台外的世界,也许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就像一场大梦,在梦境中,总是看不到自己的脸,却无比坚定地知道,那个人就是自己。

——孙频创作谈

【实力阅读】老藤《手械》

布袋和尚有一首诗这样写道: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心底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这诗看似简单,实则寓意深远。的确,执念更多时候是一种桎梏,焦虑、愤怒、忧郁皆因此而生,放下执念,一切释然,食会香,寝可安,开始一个新的轮回,会体验到人生更多的精彩。

能否放得下,不在手脚而在内心,心一旦被铐住,身就上了枷锁,就像司马正腰里的那副紫铜手械。024的越狱让他无法放下,他不想吞下这粒苦果,也不想咽下这口窝囊气,他必须给自己一个说法,给监狱一个说法,给红胡子监狱长一个说法,于是腰里那副紫铜手械成了他的放不下的负担。

怎样才能打开这副紫铜手械?最有效的钥匙就是善,一旦善念生起,仇恨就会化作催生善根的肥料。《手械》中沙居士的善是一干人人性复苏的营养剂,正是这位一直没有露面的老中医,让司马正开始重新衡量自己的荣誉观,当他明白了024挪用公款的真正动机后,他对024的犯罪萌生了宽恕之心。

负重,不能致远;放下,才能提升。生活中纠结之人,往往拾轻若重,举鸡毛做旗帜,将荒谬当玉律,认他乡为故乡,结果将悠悠岁月弄得鸡飞狗跳。《手械》劝人放下,放下的是名利、是羁绊、是负担,而不是善念与人性。

——老藤创作谈

【实力阅读】张怡微《步步娇》

在这个时代的文艺中,展现聪明或愚蠢的反讽,已然变成一件容易的事;而出于好意和恶意的瞒和骗,也依旧大行其道;好在张怡微与这两者都不相干,她努力要写出的是生活自身的动人纹理,写出这些纹理中的藏污纳垢,写出这些污垢里面深藏的平凡至极的温暖快乐。

——张定浩

世情小说,最易遭逢“格调”的质疑。哪怕是写爱情,理论家往往也一定要添上一笔“不只是爱情小说”,以示其为严肃小说,而非滥情之作。其实大可不必。“情”与“不情”与“无情”,从来只有发生,而无所谓辩证。小说家要做的事,一方面是素描、一方面是翻译,对外观的素描,对价值的翻译。充满非理性的“意见”、或理性的“观念”无法置入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如米兰‧昆德拉所言“小说的精神是复杂的精神。每一部小说都对读者说:‘事情比你想象的复杂’,这是小说永恒的真理”。

——张怡微《“有情”与“无情”之间》

【实力阅读】张夏《与好人为敌》

有个老乡的父亲,曾是个著名的老实人。他在农村待了大半辈子,特别循规蹈矩,从没有跟邻居红过脸,更没有跟村干部对抗过。他温良恭俭让,简直具有一个传统农民的所有美德。他于2000年随子女到城里安家,晚年生活过得挺滋润。但他总是无缘无故大老远跑回老家,去找老邻居串门。以前唯唯诺诺的他,像变了个人似的,特别喜欢跟人抬杠。他还试图找人索要自己当初让出去的责任田和自留地。索要无果,他便去村委闹,吹胡子瞪眼的,还特别能说会道。七十多岁了,老小老小,而且碰不得气不得,让村干部头疼得很。虽然他的理由是正当的,但村民们却没一个肯为他说话,并且感叹,当年的老好人,今天怎就这么蛮横呢?后来再有人称他为好人时,他就大发脾气,连声质问:你凭什么认定我是好人?我凭什么要当一个好人?紧接着,他列举了很多自己干过的坏事,有一些明显是捏造的。但他一口咬定就这么回事,我就是一个坏人,你们能把我怎么着?

大概在这个社会,好人约等于老实人,而老实人约等于无用之人。所以不见得人人愿意被贴上“好人”标签。我所写的这个小说,原来的标题是《好人变老》,后来改成《与好人为敌》,直指一个老实人的各种不甘心。坏人变老时,好人也在变老。在我们这个有尊老传统的社会,他们上车坐船同样会有人让座或者搀扶。坏人老了往往还是个祸害,好人老了以后又会如何呢?或者,好人这辈子是个经得起推敲的真好人吗?他心甘情愿并引以为荣吗?

——张夏创作谈

【实力阅读】赵志明《洞中男孩》

在男孩藏入洞中之前,世界仍是他所熟悉的世界,但等到他从洞中走出,世界已经完全变了。呈现在他人和男孩眼中的世界,就像是硬币的两面。死亡过早地侵入了男孩的意识,他人用生眼看世界,男孩则用死眼看世界,犹如倒悬……

他在第一个看到他的人眼中看到了死亡,第一个和他说话的母亲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也是死亡。此前他在听闻奶奶和母亲的哀哭时,意识到那个可能的死者恰恰是自己……

直到朋友口中的洞中男孩变成了老朱口中的朋友,老朱才释然,他还是更熟悉自己的朋友,而不是朋友的前世,那个普普通通的在捉迷藏游戏中迷失的男孩。不妨把时间推回到深山偶遇柿子林那一幕。朋友原本想要找个山穷水尽处,脱光衣服,赤裸全身, 漫山游走,形若疯狂或失忆,最后精疲力竭,托体同山阿,但是漫山遍野的柿子让他改变了主意。他觉得他不配。于是回到城市,于是自由落体。生在人世间, 死亦在人世间。生未必绚烂,死后必静美。

至此,老朱似乎想明白了一件事:很多人只是生活的困兽,但一定有人是生命的困兽。

——《洞中男孩》片段

【实力阅读】宋尾《荒芜的雨滴在夜里明亮极了》

“你问我为什么留下来?其实是这样的——我并不知道自己要留在这里。习惯行走之后,行走就有了惯性。从来没有停留的念头。有一天,火车路过重庆,我记起曾经去过的这个古镇。下了车,回到这里,那时已经很晚了,古镇上的商铺都打烊了,没什么人,但店招和路灯还亮着。”他轻轻呼出烟雾,“跟今晚一样,突然就下雨了。那些雨丝很细,飘飘忽忽的,我走到横街的尽头时,到处都漆黑一片,唯有一个路灯孤立地竖在悬崖边,发着光,远远看去,那些发光的雨丝不断消逝又不停填充,看得久了,就像一个游弋的人的面孔。那些亮晶晶的雨丝在雾蒙蒙的光晕中舞蹈,跳跃,好像是等了我很久,在等我回家。这时我发现,就是这样的,我要找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画面。那首诗的结尾,就是眼前我看见的这个场景。”

“她是怎么写的?”她被彻底吸引住了。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世界在一团黢黑中,但它不是静止的。在蔼蔼的黑幕当中,那些雨滴带着反光,彼此追逐着,如同一种盲目的游戏。

他念出来:“那些荒芜的雨滴,在夜里明亮极了。”

——《荒芜的雨滴在夜里明亮极了》片段

【作家行走】张翎《向北方》

就在那一刻,厌倦感毫无预兆地伏击了我。我开始厌烦了江南故乡那些窄小得只能容下一个人一条狗的巷弄,那些密密匝匝地住了人家的院落,那一双双在窗帘之后彼此窥探的眼睛,那些在身后叽叽喳喳的嚼舌声,还有那一场场淅淅沥沥怎么也下不完、下得墙上爬出绿鼻涕的梅雨……我突然醒悟过来:我进入了审美疲乏期。

逃离,我必须逃离,逃离熟稔和圆滑,逃离舒适和自如,逃离按部就班的环境,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寻找我尚无法预见的冲击。

两天之后,我就定了去安大略北部印第安领地的旅程。这一次,我罕见地没有做任何调研功课,就直接上了路。这一次,我不想让别人的感受诱导我的神经触角,我想完全依赖直觉行路,让粗粝的原始印象蹭破我在舒适和熟稔中滋养出来的细皮嫩肉——疼通常是让我觉醒的最直接途径。

——《向北方》片段

【读大家】西川《杜甫与韩愈》

选自《唐诗的读法》,曾发表于《十月》杂志

单行本:活字文化|北京出版社

初看,古代这些构成我们文学坐标的人物,他们都一个样。我们有此感觉是因为古文死去了,不是我们的语境了。但你若真进到古人堆儿里去看看,你就会发现他们每个人之间的差别很大:每个人的禀赋、经历、信仰、偏好、兴奋点都不一样。他们之间有辩驳,有争吵,有对立,有互相瞧不上,当然也有和解,有倾慕,因为他们都是秉道持行之人。只有看到这一点时,古人才是活人。但自古汉语死掉以后,他们统一于他们的过去时,他们成了长相一致的人,都是书生,都是五七言律绝,或者排律、歌行,都押韵,都用典。但其实他们各自长得并不一样。中国古人也千差万别,像今人一样,尽管他们的写作是类型化的,是现代文明还没有兴起以前的写作。

——《杜甫与韩愈》片段

【锐阅读】90后作家刘浪《消失的村庄》

年轻人走后,这个村庄最大的事情就是准备死亡。

死亡和出生一样,是人生大事,需要花很长时间去准备。村里曾经有一个人,忙乎了一辈子,别人都闲下来准备自己的后事,他还在忙。直到他要死了,躺在炕上,十几天都闭不了眼,村长让他安心去吧。他呆呆地望着屋顶,说现在要死了,自己还没有准备好。人到老年,就会遇到各种孤独和病痛,干什么都费劲,吃什么也没味儿,看似没啥活头。但他们很少会选择轻生,相反,他们比年轻人更懂得活着的可贵。老年是天然为死亡准备的,老年的孤独和病痛,是一种死亡训练,经过训练的人,身心得到调整,就不那么惧怕死亡了。

人到死如果还怕得要死,那就太该死了。

——《消失的村庄》片段

【潮阅读】朱一叶《吃麻雀的少女》

第五届豆瓣阅读征文大赛文艺小说组首奖作品

《吃麻雀的少女》是丰富的,对这一座座冰山的叙述,同时带出托浮起冰山的那宽阔而冰冷的海洋——一个工厂社区,一个被下岗潮阴影笼罩的时代。整个小说,用一种天真的口吻去讲述,在这讲述下带出了双重的维度,水面之上的冰山——儿童的世界——芳芳、华华、甜甜,水面之下的海洋——成年人的世界——战友、工厂、下岗。两条线,在情节上互相推动,两条线在情绪上形成呼应。

小说的悬念从题目开始吊起——吃麻雀的少女——一个矛盾的共存体,吃麻雀的行为血腥而残忍,少女作为被“吃麻雀”这一行为修饰的主语,消解了固有的可爱感,而成为让人不安的谜团。这个矛盾的共存体,像是一个缺口,撕开了固有的认知,也撕开了一个少女故事。当你进入到这个故事世界,一步步向前便发现《吃麻雀的少女》这一成谜的标题,从悬念变成为在心中而终将落下的石头。小说的轨迹不断前行,你成为无能为力的观者,这种无能为力让你更多的代入到少女的身份。当这石头落下的一刻,你依旧心头一疼。而在结束整个阅读后,吃麻雀的少女便成为了一个悲伤的注脚。

——豆瓣网友@方壶 评论

【八方阅读】马华作家黄锦树《归来》

选自黄锦树《雨》,后浪|四川人民出版社

胶林小镇总是他构思的始原场景。潮湿凝腻的氛围,简陋质朴的市井人物,阴鸷凄迷,而且时泛凶机。黄锦树是忧郁的,但他“非写不可”。就像沈从文诉说他的湘西故事……但黄锦树不是沈从文。沈从文面对天地不仁,却能经营一种抒情视野……黄锦树的作品有杀气。不论讽刺白描或乡愁小品,你都感觉字里行间溅着血光……这倒令我们想起了鲁迅的风格。“我以我血荐轩辕”,写作是拼命的事业,闲人最好莫近。我们的文坛假情假意惯了,突然来了个拼命三郎,当然求之不得。

——王德威

“无边无际连绵的季风雨,水獭也许会再度化身为鲸。”

这是黄锦树的句子。

句子从知识和想象的沃土里长出来:“鲸鱼的祖先是鱼类上岸演化成哺乳类又重返大海者,它的近亲是水獭。”

衡诸同代人小说之中,锦树小说写得精彩的地方,应该说,只有他有而别人没有之处,是“变形记”。

变形,它扎根在不同世界的模糊界线上。神明、人类与大自然之间相互渗透并非阶级性的,而是一径地夹缠不清,力量在之间冲撞或抵消。主导奥维德笔写热情的并非系统性的结构,而是累积,用频换观点和改变节奏来增进,一景叠一景,一事接一事,经常类似,到底又不同。滔滔不绝要将一切变得无所不在,且近在手边。它是一部迅速之诗(语出卡尔维诺,《奥维德与宇宙亲近性》)。

《归来》里爱车大炮的二舅,“一片叶子就可以讲成一片树林,一根羽毛讲成一只鸡。”他对辛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扑朔迷离,像渐渐起雾飘下来一场无雨却湿人的雨。栩栩生猛的二舅名字叫谈,莫非书里的故事都是他车大炮出来的?

诗人雪莱:“我变化,但我不死。”

一切的变形,都是上一回灵魂的归来。给人希望,也给人怅惘。也许辛还记得那首马来残诗,诗云如果你是风,如果你是雨,如果你是火。

——朱天文《雨》推荐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