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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文体的倡导者与实践者 ——冯骥才《俗世奇人》研讨会发言摘编

来源:文艺报 |   2018年05月23日08:53

2017年7月12日至13日,第16届《小小说选刊》优秀作品奖颁奖典礼暨冯骥才《俗世奇人》研讨会在郑州举行。本次活动主要包括颁奖典礼、对话冯骥才、《俗世奇人》研讨会、小小说新论坛等主题板块,由中国作协创研部、人民文学出版社、中国小说学会、河南省作家协会、河南省文学院、郑州市文联主办,郑州小小说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小小说选刊》《百花园》承办。

中国作协副主席陈建功,中国文联原副主席、全国政协常委冯骥才,中宣部出版局巡视员刘建生,中共郑州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张俊峰,中共河南省委宣传部副巡视员赵钢,河南省文联党组书记王守国,河南省文联主席、省作协主席邵丽,中共郑州市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徐西平,郑州市国资委主任李秀山,郑州市文联主席钟海涛,小小说传媒董事长、《小小说选刊》《百花园》总编辑任晓燕,河南省作协名誉主席李佩甫,中国作协小说委员会副主任胡平,人民文学出版社副总编辑周绚隆,《小说选刊》副主编王干,中国小说学会副会长李星,中国小说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卢翎,天津大学冯骥才文学艺术研究院文学研究室主任祝昇慧,河南省文联副主席、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程建军,河南省文联副主席、省作协副主席、省文学院院长何弘,中国作协创研部研究员肖惊鸿,《文学报》评论部主任傅小平等来自全国各地的领导、作家、评论家、编辑家共120余人出席盛会。

7月12日上午举行了开幕式暨颁奖典礼,中共郑州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张俊峰致欢迎辞。他说,以《小小说选刊》与《百花园》为依托的小小说,已经成为郑州市乃至河南省对外文化交流的一张名片和中原现代文化的重要代表,郑州也成为海内外瞩目的“中国小小说中心”。

颁奖典礼上揭晓了多个小小说业界重要奖项。《俗世奇人新篇》(冯骥才)等获第16届《小小说选刊》优秀作品奖,《连语言似乎都是多余的》(周涛)等获第16届《小小说选刊》佳作奖,《安装工小马》(王剑冰)等获《百花园》2015-2016年度原创作品奖。

颁奖典礼后,举办了“对话冯骥才:中原文化与郑州民俗”的专访活动。冯骥才《俗世奇人》研讨会也同期举行。与会专家认为,冯骥才是中国当代小小说文体的倡导者与践行者,《俗世奇人》是中国当代新笔记体小说的典范之作。在冯骥才的文学创作版图上,《俗世奇人》占据着重要的位置。

文学定力与经典化写作

□陈建功

什么叫经典?很难用一句话来概括。一篇小说过三五年还能看,这已经相当难得了;过三五十年还能看,还能让我们激动,就应该有希望进入经典的行列,因为它有超越时间和空间的魅力。以前汪曾祺先生写过一些精短小说,我觉得堪称经典,可惜篇数不算很多。冯骥才的好几篇作品,读来让人回味绵长,但又很难一语道破,有的十几年前看过,现在来看依然有魅力,我觉得这就是典型的经典化写作。

冯骥才的文学创作品类繁多,而且各有特色。就小小说而言,《俗世奇人》让我看出了他的文学定力,他想清楚了文学是干什么的,文学要写什么,文学要怎么写才能够达到经典的程度。冯骥才的小小说创作有这样几个特点:

一是他对地域文化深入的感受和追求。作品里面的天津地域文化色彩,使他成为天津人民的骄傲,也让他的小小说创作更具有中华民族的民族性格。

二是他在文化趋向上的态度。《俗世奇人》里讲了很多小故事,一看都是来自于民间文化的营养,汲取了民间文化的灵感。好多故事都是老百姓自己的故事,像《黑头》里的小黑狗,渗透着弱势群体被救助以后那种尊严感,丢了份的时候就扎在泥堆里自杀,体现的正是天津地域文化的精气神。

三是独到的小说创作功力。因其浓郁的民俗、地域文化积累,使他的作品充满了文化意蕴,但就小小说而言,他仍然遵从小说创作的要求,比如人物性格的塑造和生活语言的运用等等,都有独到的功力。

研讨冯骥才的《俗世奇人》,其意义不光是分析这些人物与故事,更重要的是,它能让我们思考小小说创作怎么走向经典之路。在小小说这面旗帜下,有很多优秀的作家,也有很多很优秀的作品,都在朝经典化的方向努力。在这一点上,冯骥才的创作起到了标杆的作用。

作家看画,看画后边的东西

□刘建生

冯骥才的《俗世奇人》以精细的笔法、精短的篇幅,形神毕肖地刻画了百年来天津卫各形各类各种怪异人物,重现了特殊历史时期、特殊地域环境、特殊文化传承中的众生相,组合、拼接、勾画了一个时代一个社会的风俗画卷,成就了小说艺术宝库中难以复制的经典作品。

冯先生有句名言,写在《意大利读画记》的扉页上:“画家看画,看画上边的东西;作家看画,看画后边的东西。”看图文并茂的《俗世奇人》,我的感觉是,既读文中画,更看画中文。看出画中的文字、话语,读懂文中的形象、禀性、气息,甚至戾气。宛如在嘈杂的市井中探索,不断发现新的看点与境界;又似在海底深处打捞,远远超出艺海拾贝式的收获。那是重温一个民族生生不息的心态,琢磨社会万象之后,人生的凄凉、悲苦、喜悦、得意、善举之外更雄浑、厚重、深沉的东西。

俗人奇事、百态纷呈的众生相,让我们看到了中华传统文化的熏染、传承、衍生之中的精华、精髓,看到一个民族滋生蔓延的精神肌骨,看到数千年传递从不间断的文化脉络。同时,又看到历史尤其是近现代历史,中华文化传承中呈现的糟粕和缺陷,出现的落后和被动。在这纷乱的市井百态中,体悟文化启蒙、文明启蒙的道义、正义和定义,具有警示的意义。

来自民间文化的优秀作品

□王守国

冯骥才是有多方面成就的作家艺术家,他对河南的文艺事业有着不可替代的贡献,一个是小小说领域,另外一个是民间文学艺术事业。

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文联十大、中国作协九大开幕式上强调:“社会是一本大书,只有真正读懂、读透了这本大书,才能创作出优秀作品。读懂社会、读透社会,决定着艺术创作的视野广度、精神力度、思想深度。”我觉得冯骥才的小小说,就是他读透社会这本大书之后,百炼成钢化作绕指柔的一种艺术境界。在《俗世奇人》看似轻松、幽默的文本中,体现着作者的大爱和大智慧,以及对人世沧桑的一种洞察力。《俗世奇人》的创作,来源于他多年来致力于民间文艺研究,从民间文化、民间文艺中萃取精华,同时他又是一个画家,擅长文人画的白描笔触,在三言两语中,一个人物就栩栩如生。我读冯骥才的作品,除了感受到他作为作家本身的艺术功底,思想之源来自于民间文化的宝库,艺术叙事技巧和叙事成就也得益于他的绘画功底,于是才有了以民间文化为底蕴、以栩栩如生的人物为标志的一本笔记体小说集。

收录在《俗世奇人》中的一些作品很多年前就读过,现在再读,这些人物仍然栩栩如生,仍然让我感动。冯骥才笔下的这些人物千奇百怪,不管有什么特点,里面始终包含着作者本身的价值判断,激浊扬清、褒优贬劣。从道德到审美,这种向上向善向美的艺术追求是内在的、一以贯之的,这样的作品继承了我国古代笔记体小说的优良传统,在新的形势下又有所创新。

中国市井生活的缩影

□邵 丽

开始读冯骥才的作品时,我还是一个中学生,正在做着文学梦,像 《神鞭》《三寸金莲》这些作品是很早以前读的,当时特别惊讶,感觉冯老师的文字结实得像金子一样。确实,冯老师的作品对我,也可以说是对很多后辈作家的影响非常之大。冯骥才是当代著名作家,也是高产作家,据说已经出版各种文字的作品150多种,这确实让我们这些后辈望尘莫及。这次带来的新作《俗世奇人》,我知道在网络上,读者对这部作品好评如潮。这部作品由36篇小小说组成,作品短小精悍。我觉得冯老师也是秉承自己一贯的传统,用历史厚重的作品向中国的传统文化致敬。虽然书中所讲的故事发生在天津卫,它其实也是当时整个中国市井生活的缩影。这些奇人奇事也是被逼出来的,就像作品中写的那种,码头上的人不强活不成,为了生存练就一身精干的绝活儿,因此成为天津卫的奇人。

一本紧贴读者、弘扬正能量的文学读物

□周绚隆

冯骥才的《俗世奇人》是一部描写民间奇人异事的小说集,包括冯骥才早年创作的18篇旧作和2015年创作的18篇新作。这36篇小说风格统一、传奇色彩浓郁、充满生活气息、人物形象活灵活现,书写了清末民初时期天津卫的地域风貌、风土人情、生活风尚,也展现出我国民间文化的精巧技艺与其中蕴藏的智慧。

《俗世奇人》每篇讲述一个传奇故事,以各行各业小人物来表现民间大智慧,刻画了众多个性鲜明、令人过目难忘的人物形象。书中有医生、粉刷匠、渔民、鉴赏家、小商贩等各行各业的人物,他们混迹于市井之中,凭一身好手艺、好本事立足扬名,他们身在“俗世”,身份普通,却常有令人拍案叫绝的“绝活儿”。每一个传奇人物,冯骥才都能准确把握其特点,并在与该行业有关的故事中,深入浅出地点明蕴藏其中的大智慧。这些都是民间最朴素的智慧,也是中华民族祖祖辈辈口耳相传留下的最诚恳的忠告,冯骥才用精彩的故事把这些智慧记录了下来,从天津卫码头跨越百年,它们至今仍能够带给读者启发和感悟。

《俗世奇人》畅销多年,《泥人张》《好嘴杨巴》《刷子李》等多篇还入选了中小学语文教材,成为文学界、教育界、艺术界一致推崇的优秀作品。可以说,《俗世奇人》是紧贴读者大众、弘扬社会正能量的上佳文学读物。

切身阐释自己对小小说文体的理解

□任晓燕

冯骥才与小小说文体渊源很深。早在上世纪80年代《小小说选刊》创刊伊始,他就担任刊物的顾问。1999年,他曾以随笔《小小说不小》来阐释自己对小小说文体的理解,他说小小说是“独立的、艺术的、有尊严的存在”,它有“非常个性化的规律与方式”,比起长、中、短篇小说,它更需要“小中见大、点石成金、咫尺万里、弦外之音”。他曾多次来郑州参加小小说活动,并把郑州定义为“小小说的故乡”。他说“郑州在小小说方面对中国当代文学史是做出了大贡献的”,郑州将小小说“作为一门特殊的文学种类和特殊的事业,把它经营起来造成一种规模、一种气候,而且还培育着一支庞大的写作队伍,引起整个文坛的瞩目,使之成为当代中国文学的一个新品种”,从而“形成了全国性的小小说创作气候”。

《俗世奇人》是中国当代新笔记体小说的典范之作。全书共收录36篇作品,每篇塑造一个人物,以天津方言与古典小说的白描技法为基础,以智慧幽默与生动传神的文笔,呈现出36个鲜活有趣,活灵活现、匪夷所思的传奇人物,复活了一段段旧天津卫水陆码头市井人物的酸甜苦辣,就像是一幅清末民初的《清明上河图》。在艺术风格上,《俗世奇人》不仅传承了中国古典小说的神韵精髓,也融进了西方文学的现代意识与创作技法,创造性地将故事性、传奇性、思想性、艺术性、趣味性融为一体,为市井百姓立传,拓展了中国当代笔记体小说的新境界。冯骥才曾说:“小小说是以故事见长的,但小小说不是故事。要想区别于故事,一半还要靠文本与文字上的审美。”《俗世奇人》以人物为经,以故事为纬,构架了一个旧天津卫的市井缩影,而在人物与故事之外,是作家对于语言与细节的一种极致追求,也是对于小小说之美的一种极致探索。

《俗世奇人》对小小说有很大贡献

□胡 平

冯骥才作为小小说创作的一个领军人物,对于小小说的影响以及它将来的发展,都有不可估量的作用。

冯骥才的小小说是适应于天津叙事的。天津有着非常鲜明的文化特色,它是水陆码头,居民五方杂处,性格迥然相异,水咸土碱,风习强悍,生出来各种奇人妙事。所以,天津故事往往富于传奇色彩,比较适合于小小说的品性。由于需要在极短篇幅内充分调动读者情绪,小小说往往是“奇才能书,巧才能传”。小小说这种表现方式适用于天津题材,所以冯骥才用它来讲述关于天津的故事,他写了很多奇人绝活,干粉刷的刷子李,一面墙刷下来身上没有一个白点;捏泥人的泥人张一边看戏一边捏泥人,捏得跟舞台上的角色一模一样,充分体现了天津的民间文化传统。

他的小小说也很重视性格刻画,善于勾勒具有鲜明个性的人物,比如说写牙医那篇,他的顾客相貌个性太强,满脸络腮胡子,还有一个大黑痣。这是一个坏人的形象,警察要抓他,牙医上午刚给他弄完牙,却记不住长相。但到最后,这个坏人还是让他逮住了,是因为那个人一龇牙,那个牙他一眼就看出来是他弄的。这批小说里面几乎每一个人物都有如此鲜明的性格。这考验着一个小说家的基本功。

另外,他具有地方特色的语言确实为作品增色不少,还有很多富有动感的民间智慧,比如他写一个老外,“一噘嘴,就见一个像樱桃的东西从他嘴里面拱出来”。这个太形象了,胡子里面能钻出一个“樱桃”来。这个东西是语言,画家是用画笔画东西,用色彩、线条、色调,但是作家凭借语言,比画得还生动。这也是基本功,也是急不得、恼不来的,冯骥才在这方面确实具有不凡的才能。

小东西也能够出大境界

□李 星

冯骥才是一位文化大家。小事儿也干,大事儿也干,像齐白石一样,人家画大山大水、大江大河,他就画个虾、画个小溪、画个牵牛花。能够以小见大,小东西也能够出大境界,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大师。

《俗世奇人》写的是小人物,但是整个透露出一种大境界,就是把天津卫这个地方的魂魄、灵魂全画出来了。冯骥才将对天津卫的理性认识,很自然地化为形象化的东西,用语言勾画出来,用文字刻画出来一幅清末民初的《清明上河图》,颇具大家风范。他继承了中国笔记小说从《世说新语》以来的精神,同时和现代小说结合起来。笔记小说太干,现代小说太长,他把笔记小说的精神神韵融入现代小说,写得很丰沛、繁华、丰韵,使人读起来很有味。

《俗世奇人》不仅是一个地方的人文性格、风情风光,而且是一个城市的个人心灵中关于这个地方的记忆。所以,书虽小,叙事却不俗,是一部不装腔作势、不做作卖弄的很大气的作品。

融媒体时代纸媒传播成功的一个特例

□肖惊鸿

在网络文学文学性的呼声越来越高涨的时候,就是传统文学的传播迎来新机遇之时,冯骥才笔记体小说这一类作品在网络传播时代具有天然的优势。

我专门找咪咕调出了《俗世奇人》的网络阅读数据,试图通过这部作品新旧传播方式的比对,寻找一条纯文学在当代的传播路径。2017年1月到6月,这本书在咪咕的访问用户数是16176,月均2696;图书访问PV数99166,月均16528;订阅用户数1428,转订率9%(一般图书的转订率不超过5%)。图书阅读用户数11576,阅读PV是69658;客户端阅读数9842,深度阅读用户数3480,深度阅读率30%。咪咕的内容总监说,冯骥才这本书在咪咕的传统阅读书里表现上佳。这证明随着科技的发展和阅读方式的改变,无线端为传统文学的阅读与传播已经开辟了一条成功的路径。

可见,冯骥才的小小说具备内容的民间性、读者的广泛性和传播的普及性。由此,我也想到,文学本身就是要写出细节的“小”来。很多人更在意文学之大与宏阔,认为一定要写长篇小说才能名垂青史。其实,《红楼梦》也是写俗世奇人,但《红楼梦》在传播上还是被当成了阳春白雪,市井民众有多少人读过《红楼梦》呢?《俗世奇人》确实是老少皆宜的。

以“码头性格”来捍卫文化个性

□卢 翎

《俗世奇人》在冯骥才的小说中可以说别具一格,把中国小说传奇的叙事传统和现代意义上短篇小说要素融合在一起,具体来讲就是以人物为核心,注重截取片断和瞬间,再有兼备了传奇、风骨以及文化视野,我认为这是冯骥才的一种创造,他使得《俗世奇人》文本凝练、准确、深厚。这样的一部小说集让我们感受到了短的力量和魅力,这样的小说对于我们今天短篇小说和小小说创作来讲都是意义非凡的。

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冯骥才致力于文化保护工作,在他众多的著述中,可以看出他走遍了天津的大街小巷,为保护天津的老城老街可谓是殚精竭虑。《灵魂不能下跪》这本书记录了他的文化保护行动。也就是在这样的对于天津历史的发掘和保护的过程中,他也找到了天津性格的骨架,他有一个概括,叫“码头性格”,用一些词来概括,叫“志烈、爽利、逞强、好胜、充溢、活力”。从1994年开始,《收获》上发表的《市井人物》到《俗世奇人新篇》,我认为是冯骥才用小说的形式记录下天津的地域性格,抢救的是文化的最为深刻的一种形态。这也是冯骥才在当今全球化浪潮中对文化个性的捍卫,这是一种文化的精神担当!

“大”与“小”背后的张力

□祝昇慧

冯骥才曾说过小小说不小,它背后大的东西是什么?小和大背后的张力是什么?我觉得有三个方面,一是历史和现实之间,二是精英和民间之间,三是传奇和节制之间。

冯骥才写《俗世奇人》的时候,正好是天津老城遗产保护的过程。在进行城市文化遗产保护的过程中,冯骥才把这样一种内心的活动融入这部作品当中,所以我们可以看到他对于现实问题的思考,他向历史去寻求答案。冯骥才是有非常自觉的历史观的作家,包括他后来在从事民间文化遗产抢救工作中也贯穿了这种思想,就是记录历史,他选取的清末民初正是天津文化最有特点、最有魅力的时代。《俗世奇人》为我们记录和抢救了非常具有独特魅力的文化形态,这就是历史和现实之间的张力在小小说中的体现。

小小说文体本身就是老少皆宜的,它处在精英文学和民间文学之间的地带。在《俗世奇人》中,我们看到冯骥才对民间文化的热爱,这也是他经常说的一种文化情怀。他对这些市井的奇人、能人的认同,都带有非常强烈的民间文化的意识,这也是不同于很多精英作家的地方。他很看重这些人,很钦佩这些能人,在这个过程中他把精英的意识,把作家和人物主体意识达成了一致。民间意识和精英意识非常和谐地融合在作品中,所以我们能感受到一种张力。

最后回到文学本身,也就是说它的文体学和叙事学,我提到了一个传奇和节制。传奇首先体现在冯骥才对冯梦龙小说的学习,他认为无奇不传,我们看他笔下的能人都是往奇上写,这是一方面,就是怎么去叙事,怎么把故事讲好。另一方面,语言非常讲究,这种讲究体现出一种非常好的节制,是驾驭文字和控制文字的能力,包括人物语言和叙述语言,是怎样在小小说这么小的螺蛳壳里做道场的。

历史性的高度

□刘海涛

《俗世奇人》提炼故事情节和意外结局,用得比较多的方法是抓住奇人的某一个性格元素和他的行为方式,用写生式的情节来“升三级”,或者用反转和曲折的情节来做“翻三番”的艺术铺垫、渲染和夸张,目的是把奇特的性格元素和行为方式写出特征、写出极致,形成对读者的吸引力。《俗世奇人》的故事结局多数为半点破或全留白,这个和小小说创作规律和文体特点极为吻合。小小说需要通过智慧的艺术构思和细节描述在短小的篇幅里面创造更多的审美信息,激活读者的阅读想象。冯骥才用经典的小小说佳作,使小小说在创作人物、构思情节、创建意义方面,达到了一个历史性的高度,做出了无可替代的艺术贡献。

传统文化的另一种打开方式

□陆 琳

我想谈谈《俗世奇人》当中的“俗”,“俗”其实是我们传统文化的另一种打开方式。《俗世奇人》讲的其实是我们社会当中的一些传奇的人。他们的行为往往是自发的,但是这种自发常常与传统的习俗代代沿袭分不开。这种文化传承方式往往以土著人的言传身教的方式代代相传,冯骥才的《俗世奇人》中正是这种文化的大怪,就是所谓天津卫土著的奇人大怪。这些奇人都是传统文化的产物。比如《苏七块》,这位是只认钱不认人的大夫,有一身好功夫,但是他为了自己这医术得以保存,所以不论是谁,看病之前先交钱,先拿出七块钱,然后再看病。看上去是看病的规矩,也可以说是看钱的规矩,到底是看病的规矩还是看钱的规矩只有这位苏医师心中明白,但是旁人就以为苏七块是有非常奇怪心理的一个人。这个就是一个当时社会的文化,他想用这种方式把自己传奇的医术传承下去。第二篇《刷子李》,李师傅专门干粉刷的行当,只干粉刷,其他不干。他的规矩一天只刷一间房间,绝不多刷一点点,九间房间就要刷九天。当然他还立了其他的规矩,比如说刷墙的时候穿黑衣服,为的是刷下来衣服没有一点白的痕迹。为了展现他的功夫,作品通过他的徒弟把他这一身绝技渲染得淋漓尽致。最后李师傅还有一个小的规矩,刷完一面墙他休息一会儿,抽上一袋烟,喝一碗茶再刷下一面。这种对自己才华才能的陶醉,在很久以前已经有了。在传统的文化里面,江湖的规矩,其实就是我们今天讲的普世价值观,这就是我对冯骥才这一系列作品里面另一种打开方式的一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