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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方》|马悦:涤荡于心间的暖意

来源:《朔方》2018年第5期 | 马悦   2018年05月21日07:27

马悦,女,回族,1969年生于同心,从事小学教育近二十年,业余创作并发表作品一百万多字,出版小说集《迎着阳光上路》,部分作品被转载。获《小说选刊》双年奖、首届《朔方》文学奖。入选多种年度小说选本,被翻译成多种文字。鲁迅文学院高研班学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宁夏作家协会理事,吴忠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

五年前的那个午后,阳光明艳地洒在办公桌上,那份光照让我闻到了油漆香味。我正准备打开邮箱寻找所需稿件,布谷鸟的叫声响起。我喜欢那种浸润了田园气息的叫声,拿起手机,话筒里传来一个男中音,他说:“你是马悦吗?我是《小说选刊》编辑鲁太光,我们打算转载你的小说《飞翔的鸟》,安排在第九期。请把你的个人简介发来。”放下电话我有点缓不过神,我小心翼翼地把那个手机号码记下来,我想静一会儿。然后,我走到隔壁马占祥的办公室,低声说道:“《小说选刊》要转载我的小说,刚刚来电话了。”占祥忽地站了起来,他用诗人的方式握住我的手说:“恭喜你!”晚上,我站在院子里,繁星点点,吹着细微的风,是个适合失眠、流泪的夜晚。夜晚营造的那种凉爽,并没有让我激动的心绪平静下来。

《飞翔的鸟》原发《朔方》,这篇小说是以头题发表在吴忠市作家作品小辑的,也是我第一次在《朔方》露脸。记得当时吴忠市文联召开了座谈会,邀请来了《朔方》的编辑老师们,针对所发表的作品一一作了点评。之后,让作者谈谈个人的创作实践。我坐在一个角落里,主持会议的白少麟主席见所有作者都发言结束了,我却没反应,他点名让我说几句。从事教育工作近二十年,在讲台上,面对童稚的眼眸,我自信满满,简单的“a,o,e”和简单的词汇,使我养成了一种简单的说话模式:“同学们,看黑板,这是啥?”得到一个简单的答案后,我便满足地点点头。我总认为简单很好。上作文课时,我事先跟领导打招呼把学生带到野外去,让太阳晒晒,让野外的风吹吹,爬山,趟浅浅的河水,听鸟雀的叫声。我深信孩子们喜欢这样的作文课,他们犹如有了一双翅膀,要飞翔,大喊大叫。我很少给学生布置过量的家庭作业,我始终尝试把童年还给孩子们,把自由快乐留给孩子们。常常在课堂上,我并不按照教案上设定的模式去讲,我的讲课漫无边际,学生成绩却名列前茅。我坚决反对那些把作文当范文让学生背下来的做法。学校也经常安排全校老师听我的作文课。我觉得一个语文老师,不应该过于单一,知识面广些更好,这样在课堂上才能游刃有余。那个时候,我不断地给自己充电,读大量的文学作品,再加之自己生长的环境,我的语文课非常生动丰富,孩子们都喜欢听。那次文联主席让我说几句时,我口讷了,结结巴巴不知从何说起,面对《朔方》编辑老师我是如此紧张,手心冒汗。等说完,我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啥。从此,但凡在一些作家面前,我是保持沉默的。

文学与我,起初缘自教学,慢慢就喜欢上了,爱不释手。在学生上早自习的时候,我看泰戈尔的散文诗,有些地方我反复读,领悟,会背诵。后来,喜欢读法国小说、英国小说。《雾都孤儿》《三个火枪手》的精彩故事,我在课堂上给孩子们讲,他们都被主人公的命运深深吸引。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当老师有两个假期,没有多少娱乐爱好,我把自己关在家里读书。国内的一些知名作家我是特别欣赏的,如迟子建、毕淑敏、蒋韵、苏童、毕飞宇。莫言的《檀香刑》越读越有味道。渐渐地,自己便开始学着写。第一个中篇小说《寒夜》(可惜手稿不知去向),我写得悲悲切切,为我的盲表姐流泪不止,思念她单瘦的身子背着我在村里转悠,我从不问她饿不饿、冷不冷、累不累,她就那样笑容满面地背着我,她看不见世间任何东西却从不走错路。那个时候,我不懂小说是需要技巧的,是技术活,我一味地写,写了厚厚的两教案本。那时,我还不是个老师,我用三哥哥的教案本写。三哥哥起初是写诗歌的,他想当个诗人。现在想想他因为没有成为诗人,是他不够坚持,不够吃苦。和三哥哥相比,我却没有他幸运,他上了高中又上了大学,我仅仅上了个初中二年级就回家务农,我总觉这一辈子没有进大学的校门是种遗憾。要想在文学的路上走得稳当些,知识的储备太重要!那就努力吧,这种努力需要我付出多少?按照母亲的吩咐,让我跟着姐姐和嫂子学做针线活、学一手好茶饭。白天,我便跟着一家人到田里干活,和村子所有人一样期盼着一年的好收成,期盼每一粒粮食的饱满,期盼雨水的降临。我渐渐喜欢干活了,早起,晚归,听蛙鸣,听牲畜的叫声、雨声、风声,还有闪电的光焰,泥土的芳香。一天下来,夜色沉沉。家里人睡了,母亲则挑亮灯芯拣发菜,我坐在一旁听母亲讲毛野人的故事,老员外的故事,狐狸成精的故事……我的上眼皮都粘到下眼皮了,就是舍不得离开。往往在梦境里我会和那些妖魔鬼怪相遇,要不让背走了,要不被吃掉了,我的魂跑啊跑,后面的追赶者一刻也不停息……我爱读神话故事,也可能缘自母亲。在我的案头有《安徒生童话故事》《希腊神话故事》《聊斋》。在月子里,我也不忘读书,每当读到感人的情节,却又哭着读不下去了。伺候我的老婆婆提醒道,坐月子的女人不能哭鼻子,将来上了岁数眼睛瞎呢。可是,我还是固执地把那部长篇小说读完。我读张承志的《北方的河》《心灵史》《错开的花》,宁夏的几位回族作家的作品我也读。读完这些作品,我便想到了我的《寒夜》,假如我把手稿留下来,精心地打磨一番,也许会是一篇好小说。

早就听说宁夏有个省级刊物《朔方》,我是可望而不可及。2000年,同心文学协会成立了,使我们这些散游的作者有了一个组织。那个时候,年轻,属于血气方刚,不停地采风,见山就爬,见沟就下,我们把最年轻的身影、最美好的回忆,留给了同心的山山沟沟。2001年《黄河文学》第一次给同心出了小辑。拿到样刊的我们围坐一起,心里别提有多美了!从那时起,我们以作家的身份走在同心的街道上,总感觉和别人不一样。时隔多年,我始终没有放弃文学。2012年,我的小说第一次出现在《朔方》上。我相信编辑老师也不会想到他们精心修改编辑过的《飞翔的鸟》,会被《小说选刊》转载。在这里,我要衷心地感谢《朔方》,感谢张学东老师。

《飞翔的鸟》带来的声誉,是我没有想到的,先获得了《小说选刊》双年奖,2014年获首届《朔方》文学奖。当站在北京现代文学馆的领奖台上,听到王干老师读授奖词时,我的眼泪再也含不住了。此时,在我身后《朔方》的编辑老师们,一定在默默地祝福我吧!我捧过著名评论家雷达递过来的奖杯,我向他老人家深深地鞠了一躬,向会场深深地鞠了一躬。

后来的每一年,《朔方》都会发表我的作品。基于此,我也有幸调到吴忠市文联,担任编辑工作。

我也在调整着自己的写作思路。同为回族作家的缘故,在我的作品中能看到其他回族作家作品的印痕,这个是好事,也是个坏事,给读者的感觉是我在模仿,在复制。

在鲁院期间,和来自全国各地的作家在一起,我们探讨、交流,我们一下子走得那么近、跟文学贴得那么紧。每一堂课我都认真地听,认真地记,课后和京城一些大编辑交流,听他们选稿的标准,新时代需要什么样的文学作品。鲁院安排的改稿会上,我交的两篇小说,《中国作家》的编辑老师给予了肯定,当然,谈得更多的是稿子的不足。四个月的学习收获是巨大的,鲁院不但开拓了我的眼界,同时也撑大了我的内心。

最初,我对小说的理解是肤浅的,没有上升到一个真正的艺术高度,底子尤为单薄。听大咖们的讲课,才知道什么是好小说,小说的多元,小说的隐喻,小说的神性等等。像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帕斯捷尔纳克的《日瓦格医生》,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米兰·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生命之轻》,都是很好的范本。

感恩平凡的日子里有文学相伴。感恩《朔方》给予的关爱,宛如春的气息暖暖地涤荡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