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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桃李

来源:新浪博客 | 棉布裙  2018年05月17日17:27

(一)

故乡是什么时候变成风景区的?我竟浑然未觉。画卷从管宁故里打开。这里是我的出生地。那个叫做“卞家洼”的小村庄,已经从地图上消失。它如今的所在,叫“金湖社区”。其实很小的时候从老辈人的口中得知,所谓“卞家洼”并非是这样写的,而应该是“卞家汙”。记得我刚读小学时候的作业本上,还是写作“卞家汙”而非“卞家洼”。可是后来不知怎的,就改成“卞家洼”了。许慎在《说文解字》中说:小池为“汙”。深池为“洼”。原来我们的村庄,还是向前发展了的。

但无论深池还是浅池,我们的村庄,总归不在高处。而以“洼”命名的村庄,也不只我们一个。与我们紧紧相邻曾经是一个大队的,还有个“小洼”。这名字本身就好似“卞家洼”的衍生体。就好比一户人家生了老大,正儿八经取了名字。后来有了老二,便仍以老大之名为名,只在前面缀一个“小”字。那村庄也确实够小。最多也就四五十户人家。当然是穷,当然是落后。比我所在的“卞家洼”,还要穷三分。

可是那时候,哪个村庄不穷呢!从我们的村子往西,走大约三里路,中间还要翻过一座不大不小我们称之为“西岭”的高坡,便能到达一个叫十字路的村庄。那里有我小学四年级和五年级时就读的母校。四年级时我才11岁,便要步行或者骑自行车,去三里之外的十字路上学。那时候不是双休,一周要上六天课且早晚自习俱全。若步行,一天就得有三四个来回的“跋涉”。若是骑自行车,那道慢坡式的小山岭我是骑不过去的,必得下了自行车,用手推着走。等翻过了山岭,再蹬车前行。我那时候个子矮,我的两只脚,还够不到车扎子。我骑在大梁上,左一扭右一扭地,赶到学校去上课。

从十字路再往西,便是一条宽宽的马路,那可是一条能通客车的,大马路。如果要进城,就必得去那条路上等车。我们不坐车。我们只是穿过了马路,去到了又一个叫做“洼“的村庄。它是“于家洼”。

那才是一个名副其实“洼”起来的村庄。它的西面北面南面,都有山,只在靠近我们这些村庄的东面,算是有处敞口。即便是这敞口的东面,也还是个长长的大漫坡,于家洼就蜷在这漫坡的脚下,像一只蜷着的猫。与它相比,我们的村庄,简直就是“大平原”。那叫做“于家洼”的村庄,也是很小。但姓氏却相当的复杂。那村里的孩子,也和我们一样,或者骑车,或者步行,赶到十字路来上学。他们中间,有姓李的姓杨的,姓解的姓黄的,还有姓薛的。这复杂的姓氏让这小小的村庄,有了千丝万缕的亲戚关系。因为不是一个家族,他们可以放心地在同村联姻而不用担心是否出了“五服”。

我们那时候小,班里同学也会闹个矛盾什么的。但若是牵扯到了于家洼的同学,你就得小心了。切不可轻易地“搬弄是非”或者说个“坏话”。因为保不齐他们之间就是亲戚,谁是谁的表兄表弟,甚至是小舅小姨。

其实我一直都困惑他们为什么那么喜欢在同村联姻。又不是多么富裕的村子,即便男生无路可逃,但若是女生,是可以通过婚嫁逃出大山的。但是,她们没有。

也许,闭塞在山里久了,便不再想那外面的精彩世界?洼在山里的村庄,都是山岭薄皮。那沟沟坎坎的土地,自然长不了多少小麦或者玉米。却是能生长桃树的。那时候姐姐有个同学,叫李艾云。家就是于家洼。她圆头圆脸,胖乎乎的很可爱。性格也开朗。只是成绩并不太好,五年级还没有读完便辍学了。那时候小学没毕业就辍学的很多,连小升初都得考试,如果考不上,也会有好多学生辍学。不过都是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就得跟着父母,正儿八经下地干活。李艾云就辍学了。她乐呵呵地,在家里种桃。我们没见过她怎么种桃,我们只是见她在收获了的时候,一个人骑了自行车,车后边载了用荆条编成的长长筐子,筐子里是毛茸茸的大桃。她逞强地骑在车座上,左一扭右一扭地,骑到镇上去卖桃。

也不知道她卖给谁了。反正那时候十字路还没有大桃批发市场,全国各地的客户,也还没有蜂拥而来。也还没有,桃花节。可是那桃子,肯定是先开花,再结果的。可是记忆里,竟全不记得有过桃花这回事。许是日子太艰辛了。人们只顾了果实和收获,忘了还有绿水青山,花开灼灼。那是我记忆里,整个的80年代。从初,到末。

(二)

十年寒窗。高中,大学。也曾短暂地,离开故乡。然后,别无选择也毫无怨言地,回来。其实也谈不上有多热爱故乡,我只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落脚。

做教师的第一年,班里的学生和我一样羞涩。无论男生女生,个个乖巧。我很快就记住了他们的名字,并且至今不忘。李娜,品学兼优,颇有颜值。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长腿、电眼的大美女。她的腿是真长,长到被学校选拔为跳高运动员。她后来的最好成绩,是省里的第三名。她成绩好,性格也柔柔的,表情淡淡,从不夸张。学习就学习,运动就运动,没有多余的话。当然考上了大学。她现在青岛,和老公一起创业。已经是两个男孩的母亲。还有李志伟。这个单眼皮、高鼻梁、肤色偏黑却异常细腻的小男生,当年是我的课代表。他是我从教生涯中,第一任语文课代表。应该也是小帅哥一枚。却同样是腼腆的。他喜欢穿一件咖色条纹的学生服褂子,干头净脸,一个小孩儿。初一嘛,十二三岁,就是小孩儿。也是大学毕业。他现在乳山的一家公司做办公室工作,是单位里名副其实一枝笔。他经常在微信里对我发出邀请:“老师,来威海玩吧,我带你去看看母校……”

暑假将到的一个中午,一个个子矮矮的小男孩走进了办公室。他提了一个布兜,鼓鼓囊囊。他径直走到他班主任的办公桌前,一边放下布兜一边说:“老师,俺娘叫我捎点桃给你吃……” 他也是我教着的学生,但我不是班主任,他的班主任姓马,教生物。我教语文。

教生物的小马老师显然还没反应过来,那小男生却已经放下布兜远去了。他显然也很羞涩,但又“母命难违”。 待到办公室的老师们都回过神来,才有人说:“奥,这个学生肯定是于家洼,他家里肯定种桃……”“是啊,这桃一看就是仓房早生,好吃!”班主任小马老师说,他和这学生的妈妈并不怎样相熟,最多也就是家长会的时候见过。这孩子成绩尚可,并不是出类拔萃的尖子生。为人老实,也不曾给老师惹是生非。他在妈妈的授意下送来一布袋桃,就好像邻里之间,今天你给我一缕韭,明天我给你两把蒜。是最朴素的乡情。我喜欢,这份朴素。也喜欢,那叫做仓房早生的桃。桃毛很多。班主任小马老师拿到校园的自来水龙头下,冲洗了很久。然后分给了办公室的老师们。我也得了一只。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一只桃!大。脆。甜。一口下去,“吭哧”有声。没有汁水蹦出来。那是密实实的一种甜。记得小时候爷爷赶集也是买过桃子的。但他总是说:“吃个囊股儿滴,囊股儿滴甜……”我就拣一个软的。一口下去,有浆液呲出来。若吃了个硬的,也确实酸涩无味。现在想来,那肯定不是于家洼的大桃,那桃的品种,也肯定不是仓房早生。我吃了这只学生拿来的自家种的于家洼村的名叫仓房早生的桃子。我回家跟母亲炫耀,我今天吃了一只多么大、多么脆、多么甜的,仓房早生。 我再也没吃过,那样好吃的,一个桃子。它的桃身青里透红,像少女脸上,弥漫的淡淡胭脂。

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我问当年的班主任小马(他现在已成老马,他现在是我的老公):“还记得当年给我们送桃子的学生吗?”“当然记得。”“他叫什么名字来?”“我记得,他个子不高……”“我又没问个子。我问的是他叫啥名字?”“他是于家洼……”“我知道他是于家洼,我问他叫什么名字?““那桃是仓房早生……”“我知道是早生,还记得他叫啥名不?”“应该姓李,叫啥来?记得是两个字……”老公皱起了眉头。我也皱起了眉头。老来多健忘。我的脑子经常断片。“对了,叫李祥!”我很快就从一堆记忆的碎片里将他拣了出来。“对,就是李祥!”李祥。记得几年前曾经在本村美女博士李玉立的空间里见过他们聚会的合影。李祥已经长成个子高高的青年。只是不知道在潍还是在京,抑或其他的城市。但总归,已经不在桃乡了。但桃乡,却还在那里。我,也还在桃乡。花儿年年开。果子年年结。且一年比一年地,更加盛大了起来。

(三)

我现在的家,就在我曾经就读、现在任教的学校对面。而我的老家、那个叫卞家洼的村庄,也早就搬迁到了镇上,它和自己的姊妹村庄小洼一起,属于“金湖社区”。这名字很有历史感,它与管宁“锄园得金”的故事有关。

社区南面那条波光粼粼的河,就是挥金河。那一排一排崭新的楼房,虽不靠山,却是面水。《周礼》有云:前有照,后有靠。出门见水旺家业。我那年过花甲的老母亲,虽说故土难离,却也仍旧很喜欢这里。她其实常年住在潍坊的弟弟家,但每次回来小住,她总是备觉神清气爽:“还是家里好,透气儿!哪像城里,太闷了!”由母亲的社区往北不远,就是我所在的“崇文”社区,许是紧挨了学校的缘故,它被赋予一个这么文气的名字。虽说只有一栋小楼,可我却丝毫不觉得孤独。相反,我很享受,这份静寂。我的居所在2单元,301。我爱这个家。非常。每到周末,我必定早起。5天的工作日紧锣密鼓,上课、备课、听课、评课,名目繁多的会议、培训,还有永远批改不完的作业、作文、读书笔记、课外练笔、导学案、月考试题。即便是见缝插针,我也实在是挤不出时间写点东西。

终于等到了周末。我早早起床,一刻也舍不得浪费。洗刷完毕,我走进书房。书桌上的一盆菖蒲,在早晨淡淡的光线里兀自幽香。另一盆是竹筒栽种的幽兰,那是在安徽宣城山居的音乐人圆光自己采的。他和妻子晗晗在那里幽居已经三年,除了做音乐,他们还买了当地的茶山。春天一到,漫山遍野的野山茶发出了嫩芽。他们用心地采摘,精心地制作,一份名曰“无忧”的原创野生手工茶诞生了。他们在网上出售,并赠送自采的兰花。 无论茶还是花,我都是一见钟情。尽管价格不菲,我还是毫不犹豫地买下。好物必须好价。我懂得。茶是在竹筒里装着的。将茶倒进茶罐,茶筒便成了栽种兰花的好器。老公是养花高手,等他用特制的土将兰花栽好,我便拍照给圆光看,他说:“栽得很好……”当然要好。一番对花的真情真意,必须在这样的空谷幽兰里彼此照见。

我在花香里写字。静静的,一个上午。我喜欢这种状态。很多时候,我真的是一句话都不想讲。可是偏偏,还做了老师。周末却是属于我的,我不用讲一句话。我只需不停地在键盘上敲击,我要把所有的思绪,以文字的形式,流泻喷发。 3000字。我合上电脑。想出去走走。老公说:“去哪里好呢?”我说:“还用去哪里,故乡已是风景区……”没错,不知道从何时起,故乡已经名声在外。只是,故乡和故乡的一众乡亲,似乎也并不自知。谁又能想到,那些原本古老的村庄,如今成了另一种美的所在。它的一枝一叶,花花果果,都吸引着远方的世界。他们要来看桃花,摘草莓。捋榆钱,挖荠菜。曾经黑黝黝令人生厌的泥土,如今变得清新柔软、面目可亲。初识不知画中意,再看已是画中人。美却不自知,这,方是大美。从我所居住的小区出发,我们一路向南。老公手握方向盘,让画卷随着滚滚前行的车轮,一点一点,延展开来。

因是周末,车辆明显增多。这几年,每到周末,城里的人便成群结队,奔了乡下而来。若在以前,一到周末,人们多是要进城的。现在,却已经完全颠倒。大概又应了那句话: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城里的人想逃出来。我是一直都在城外的。却也对那青山绿水,有着无法言说的乡愁。第一站是十字路。我四五年级时就读的村庄。它马上就要拆迁了。在网上见过它的规划图。全是二层小楼,一家一个小院。气派得很。而之所有能有这样的优待,就是因为它处在农业观光、乡村旅游的交通要塞上。这几年,拆迁的村庄不少,但都是平常的楼房,享有独门独院二层小楼的,他们应是第一家。确是沾了绿水青山的光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还真是没错的。

正是初春。桃花节即将开幕。从最初的自发形成,到如今的声势浩大,这个最没有人为痕迹的节日,已经渐成规模。几乎不需要做任何的准备。你做了准备也没有意义。只要花开了,便是最盛大的节。从十字路拐弯往西,这条原本弯曲的羊肠小径,早就变成了阳关大道。它宽宽阔阔、高低有致地通往桃源深处。大道入口处,一个大门刚刚落成。其建筑风格,居然颇有齐鲁风韵。门上各有题字,一旁是“齐鲁桃海”,一旁是“醉美桃源”。确是紧紧地,照应了主题。全是柏油路,车驶在上面,静寂无声。路边的田野,俱是桃林,别无它树。只是品种略有不同。有年岁长的,有年岁短的。年岁长的,颇像一株老梅。盘旋的虬枝是岁月里的自然成型。有花期早的,有花期晚的。花期早的已经开花,有些甚至已经长出了嫩叶。花期晚的,花枝上才刚刚着了红,远望恰像浮了一层轻云。那淡淡的一抹红,让人不忍触碰也不须触碰。你只须慢慢地等,等它盛开,等它怒放,只要时节一到,它自会由淡淡的轻云变成灿烂的霞光,染红天际。我们没有停车。只是慢慢地开着,让路边的那些层次不一、深深浅浅的红,在车窗掠过。在结出那些又大又甜的果子之前,能拥有这样灿烂花期的,好像只有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每到词穷的时候,我就只能搬出《诗经》。

(四)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且不计较2000多年前诗经的本义,且不管那如桃花般的女子,是怎样的宜其室家。且说这2000多年后,这真正的桃花,确是养育了一方水土,宜室宜家。山路蜿蜒。透过车窗俯视,村庄蜷在山坳里,像极了一个个童话。房子的外墙也不再是单一的白,而是赤橙黄绿的暖色。尤其是那抹像桃花一样的粉,应该就是周围的桃林,所给予它的着色。它们让安静的村庄,有了动感。

老公说:“这是于家洼,房子是刚刚粉刷的。据说明年,他们要自己办桃花节,属于一个村庄的桃花节。”我惊叹:“厉害啊!”但是,他们确有这个实力。我想起了姐姐的同学李艾云,想起了我的学生李祥。无论他们现在何方,却都是我桃乡记忆里,浓墨重彩的一笔。一个村庄。办属于自己也属于全世界的桃花节。我猜,姓氏复杂又喜欢同村结亲的于家洼人,即便是在二十多年后,大概仍旧愿意在本村联姻。以前是“穷”禁锢了头脑,现在是“富”拉住了脚跟。毕竟这么富美的村庄,任谁都会恋恋不舍吧。

山路盘旋,有不少的车子迎面驶来,那是进山观景结束的。还有的从后面赶超,那是和我们一样刚刚进山的。看那车牌,除了附近的大城小城,还有些是远道而来。他们带着一脸的惊喜,走进桃林。他们啧啧赞叹,甚至仰天长啸。他们为这自然的大美,倾倒折服。田园何处?应是桃乡。陶渊明若生在今天,那《桃花源记》就不只是想象,而是写实。良田,美池,桑竹,阡陌。鸡犬相闻,垂髫黄发。于桃乡人而言,他们现在居住着的,就是陶渊明理想中的,东篱别业,墟里南山。又也许,它们在几百年前,本就是陶渊明的归去来居,五柳故宅。一路向上,一路向前。不时有规划图伫立在路旁,或者是一座塔,或者是一个亭。但无论是命名还是题字,总归与桃花有关。也经常有上山的小道出现,都用心地修砌了台阶。拾级而上,便可登到一个个小的顶峰,驻足回望,便可鸟瞰花海。目之所及,就是无限江山。

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是山重水复,柳暗花明。那些村庄的名字,也全都至真至朴,大雅大俗。落鸦石,赵家沟,胡家旺,小麦峪,获鹿山前。兰阿,下涝坡,石门,黄石坂坡。那份独一无二,是从历史深处带来的朴拙。最初的最初,它们像是被祖先遗忘在山坳。可最后的最后,又都被重新记起并且回到了山居修行得道成仙的本意。车子前方出现了羊群。放羊的老汉弓腰驼背,弯曲的身子几乎与地面平行。他听到车声后转身回望,然后拼命地赶着羊群快走。山路太窄,他实在无法避让。其实我们并没有鸣喇叭,我们只是缓缓地跟着。可是山里人的那份朴实,总让我有流泪的冲动。我心生怜悯地说:“看他这么大年纪了还放羊……”老公说:“庄稼人嘛,就这样。不过他的这些羊挺值钱的。一只羊大约能卖1000块……”我听了稍稍有些心安。于农人而言,劳动似乎成了习惯。无论多老,只要能动,就不会停止手里的劳作。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山里人的日子,终于渐渐地,好了起来。无论是山上的一只羊,还是桃林里的一棵菜,如今都成了宝贝。婆婆丁,曲曲芽,小白蒿,马齿苋。它们被挖走,洗净,或者端上餐桌,或者炒制成茶。朋友圈里很少有人晒大鱼大肉,却经常有人晒出自己刚包的荠菜水饺,刚烹制而成的苦丁茶。腻了大鱼大肉。便怀念野蔌山肴。也是轮回之一种吧。又也许,生命必得是左手繁华右手繁花的兼具,方为两全其美。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那些蜂拥而至的城里人,也当是如此心态。但无论你来或者不来,桃和花,都在那里。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朴素的山乡,一直就以一株桃花的姿态,开得坦坦荡荡、超然忘我。

这篇稿子,从初春着笔,一直写到了就快立夏。故乡在我懒懒地描绘里,已是绿肥红瘦。那桃花落尽的枝桠之上,想必已经结出了小小的果实。中午上班的路上,看见树影斑驳,日渐浓烈的阳光洒下来,是非常奇妙、恍若有声的感觉。秦观有诗云:“节物相催各自新,痴心儿女挽留春。芳菲歇去何须恨,夏木阴阴正可人。”常在故乡,自是痴心儿女。但,不必留春。我知道,故乡的盛夏,仍是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