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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川汇海•作家大讲堂”第九期:梁鸿开讲“中国故事”的非虚构表达

来源:中国作家网 | 曾金胜  2018年05月15日13:49

百川汇海万物生姿,返本开新致敬经典。如何讲好中国故事,展现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是新时代文学创作的重要议题。非虚构写作作为文学创作中的重要思潮,对于如何多维度“讲好中国故事”有着独特的价值和深层的意义。2018年5月12日,“百川汇海•作家大讲堂”系列讲座第九期在京开讲。在两个多小时的讲座中,作家、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梁鸿从自身的文学创作经历出发,以“虚构与非虚构写作——以梁庄为中心”为主题,深刻阐述“中国故事”的非虚构表达形态。在京多名作家,以及鲁迅文学院部分学员、中关村海归文学社团、海淀小作家协会、海淀高校文学社团联盟和社会文学爱好者300余人现场聆听。讲座现场,梁鸿通过讲述自己的创作经历,生动呈现了“中国故事”非虚构表达的多维度和复杂性。

作家、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梁鸿阐述“虚构写作与非虚构写作”

讲座伊始,梁鸿与现场观众分享了自己的阅读写作状态:“我每天都要读书,这是一件幸福的事。最近在读一些20世纪80年代出版的日本中短篇小说和美国小说。”

在主题讲座中,梁鸿就“虚构写作与非虚构写作”的主题娓娓道来:中国语境中,我们最熟悉的可能是报告文学,然后在近七八年以来才开始兴起非虚构写作的概念。其实,分析近10年或近20年中国文学甚至是世界文学史,非虚构思潮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潮流。什么是非虚构?实际上需要界定的。上世纪50、60年代,美国非虚构思潮兴起时,一位美国文学批评家如是提出“非虚构”的概念?“用类似新闻的客观调查,用文学的技巧来表达人类某种道德或者是良心的某种作品。”这个界定非常窄。这个概念更需要积淀。他提醒到:“我们千万不要简单认为文学里面的真实,不管是虚构还是非虚构,文学里面的真实就是生活本身。我曾经写过一篇题为《非虚构的真实是什么》的文章指出,非虚构真实并不是指生活本身。”“没有哪一个人能够穷尽生活本身,没有哪一个人能够把生活的全貌给写出来,我们所有人写的都只是一部分真实。或者说我们所能看到的都是部分真实,在这部分真实上我尽可能地把握准确,这是我们所说的文学真实。”但与此同时,梁鸿也指出:“有一点一定要注意,就是当我们在说非虚构客观的时候,一定要知道每一种客观背后都有作家的声音。这是非虚构里面的真实,只是无限可能地接近某种真实,而不是就是真实。因为每一个作者都是有限度的,每一个作者都要受到自己的思想、出生背景、知识谱系的局限,受到观察事物的理解能力和观察能力的局限性,所以说只能是无限接近某一个真实。”“一个非虚构写作者,可能有一个整体的把握性。但是整体的把握,并非意味着就能够去说出来这个事件的全部,你只能告知大家这个事情是什么样子。所以说在非虚构写作里面,作者要战战兢兢,要非常谦卑,尽可能地进入生活里面去写作。”梁鸿说,当作家用这样的态度去写作的时候,笔调和语言是完全不一样的,里面不会有感叹号的,或者非常少的感叹号。

梁鸿特别强调非虚构写作的“个人视角”。“在所有写作里面都不可避免地携带有个人性,要承认这一点再开始写作。只有承认这一点,才能够意识到个人性,尽可能回避个人性。很多时候我们从事非虚构写作时,都把自己打扮得铁面无私、特别客观、好像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就是一个客观真实的生活。但是心里要警惕,其实还是携带价值观去看待眼前的生活,看待所写的对象。”生活内部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和复杂性,哪怕是一个生活场景,不同的人来写,可能也会有不同的通道,要用敞开的眼光进行写作,而不是用确定无疑的结论性写作解释、抒写生活。

梁鸿谈到,什么是文学?文学就是把简单的事物复杂化,如果说科学家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作家就是把简单的问题给复杂化。随后,梁鸿举例说,自己在《出梁庄记》后记里提到,在生活中,农民工是一个非常司空见惯的词语。但是我们真的了解农民工吗?或者说当农民工这个词语被涵盖一整个阶层的时候,其实他是把这个阶层给简单化了。我的写作目的就是要把他们重新还原成一个个人。他特别指出:“我们要警惕那样一些已经成为常识的词语,像农民工、乡愁、知识分子。这些词语大而化之的词语,都是人类为了叙说方便来把它简化掉了,把很多复杂东西的个性抽取掉,只取共性。但是作为一个写作者,作为一个阅读文学的人而言,恰恰要明白,所有概念的背后都是以牺牲个人性、牺牲多样性为代价。如果文学不能够把多样性、复杂性、那种暧昧的地方呈现出来,就不是好的文学。”我写《中国在梁庄》和《出梁庄记》的时候,我讲了一个个“人”的故事,而尽可能避免用一些大的词语来解释。

梁鸿以自己写作《出梁庄记》的亲身经历为例,阐述了非虚构写作的复杂性。《中国在梁庄》写的是梁庄人在梁庄的生活,老人、妇女、儿童,还有梁庄在外的打工者,只有把他们写出来加在一起,梁庄才是一个完整的村庄。“一个非虚构的写作者能否真的进入到现场,能否真的体会他们的情感非常重要。”

梁鸿与现场观众分享了她的深刻体会:“之所以说‘生活内部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是因为‘我们貌似了解生活,其实我们一点都不了解生活’。”“所有的生活都在我们身边,在这个全球化的时代,所有的信息迅速之间都到我们的手机上,我们通过手机新闻,通过公众号,通过私聊、群聊,了解各种各样的事件。好像内心特别的丰富。但是想一想10分钟之后,浏览了100个新闻,我们还记得什么呢?”“我们既记不住前一分钟的哭喊,也记不住后一分钟的欢笑。在这样一个时代,在这样一个看似信息爆炸的时代,其实我们的内心是非常贫乏的。我们内心很难真的留住什么东西,或者很难真的有什么东西在你心里留下一道划痕,很深很深的划痕。”他分析指出,写作者非常重要,阅读文学作品也非常重要。写作某种程度上是“就事件进行深入、多角度、让人能够感同身受的描述”,就此而言,这个时代很需要文学。紧接着,梁鸿讲述了自己创作《出梁庄记》、《梁正光的光》的故事。特别回顾了自己回到故乡、辗转多个省市采写的亲身经历。

梁鸿认为,非虚构写作很重要的一点是“到现场”。只有深入生活和群众,才明白写作的逻辑和生活中一层层像褶皱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作家才能写出生活内部的“褶皱”。

柏荷深情诵读梁鸿《梁正光的光》的序《从生活的暗处生出光来》

现场观众踊跃提问

现场观众踊跃提问

随后,柏荷诵读了梁鸿《梁正光的光》一书中的序《从生活的暗处生出光来》,深深感动了现场观众。

互动环节中,梁鸿就观众提出的“非虚构写作的本质”、“《中国在梁庄》写出的精神”、“非虚构写作的困难如何克服”等问题一一作答,话语间闪烁着她对非虚构写作的独到见解。现场气氛活跃而热烈。对于自己为什么写梁庄,梁鸿表示,首先写梁庄是跟个人有关系,是自己生活了20年的故乡。其次想投射一种无家可归的感觉。这种无家可归并不是说之前的家有多好,而是说“不管你的好家或者不好的家,不管你家是富裕的、贫穷的,它都消失了”。中国近20年农村的变化,或者说近四十年农村的变化是非常大的,整个房屋的、河流的、自然生态的、人文结构的,包括那些文化结构统统都在变化。梁庄的变化在某种意义上,恰恰是中国生活文化性的一个巨大变化。我想留下一个样本,我想把这些活生生的生命给体现出来,写出来,让你们读到,让你们为之感动,或者为之流泪,或者为之思考。另一个层面,我想写一个大的文化标本。在这个时代里面,有这样一种人类生活、一种大规模的迁移、大规模生活的变动,到底意味着什么?梁鸿表示:“一个写作者重要的东西,就是把时代内部的各种脉络呈现出来,把社会场景内部的复杂性,就像把一片叶子上的每一个脉络都呈现出来。”

“百川汇海•作家大讲堂”由北京海淀区委宣传部、海淀区文联、海淀区文化委、海淀区侨联主办,海淀区作协、海淀区文化馆承办,中国作家网、《中华英才》杂志社、国人书院协办,由北京大学中文系主任陈晓明,文艺理论评论家、首都师范大学张志忠,海淀区作协主席石钟山担任文学顾问,中央电视台新闻主播崔志刚担任艺术顾问。讲座每月一期,邀请活跃在当代文坛上的作家、文艺理论家、港台作家以“师说”的名义走上讲台,追求内容与形式的创新,强调“师者”与受众者的互动。自2017年6月创办以来,谢冕、刘庆邦、肖复兴、陆天明、柳建伟、王宏甲、陈晓明、何建明等知名作家陆续在大讲堂担任主讲,反响热烈。(摄影:曾金胜 )

梁鸿与“百川汇海•作家大讲堂”策划团队及嘉宾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