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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年前 杭州经历恐怖的一天

来源:杭州党史(微信公众号) | 刘欣洋  2018年05月03日16:21

写在前面的话

历史是最好的教科书,对中国共产党人来说,中国革命历史是最好的营养剂,党史是党执政兴国的根基与血脉。党史中有故事、有情怀、有事业、有品格、有信仰。在当前学习贯彻十九大精神的热潮中,我们更加需要从党史中汲取营养、打牢根基,不忘初心、继续前进。

新时代如何讲好党史故事?在中国网络文学的重镇——杭州,党史研究部门携手网络作家共同参与红色故事传播,杭州党史故事惊艳了朋友圈。

作家名片:刘欣洋,现居杭州。杭州市网络作协会员,浙江省网络作协会员。有作品《未至末至》、《下一次的模样》、《对你心动的细枝末节》,均在连载中。

“宣委员,上面怎么交代?”

杭州城站的上空阴云密布,像是马上就要落下雨来,整个城站站台上的人们脸上写着匆忙,一个个都将帽檐压低,城站戒备森严,五步一卫,十步一岗,明白人都知道又要有大事发生了,当然是快步离开。

宣中华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褂,手上拿着一个褐色的手提箱,融入匆忙的人群中,他压低嗓音道:“等回去了再说。”

身旁人会意,没多说什么,人群如泄了闸的洪水在城战门口四散开来,沿着街道慢慢消失在阴沉的天色下。

“这一次,国民党右派是要搞大事了。”宣中华站在窗前,他的眉头紧锁,对即将到来的灾难感到十分担忧,“三·三〇事件的受害者怎么样了?”

闻言,一直没说话的宣中禅开口答道:“你去上海之后,我们就秘密联系各界知名人士,私下里为伤者送去药品和食品补给,还给牺牲者的家属送去慰问金。只是!”说着宣中禅一拳捶在桌上,震得茶杯里的水都有些晃了出来,“那些牺牲的同志们……国民党右派实在是太可恶了!”

宣中华回过头来,他眼角隐隐有泪光闪过,但他知道,在革命的道路上,牺牲是无法避免的,他扫视了一眼与会的人,他们本该都还在课堂里学习知识,他点了点头正色道:“我们不能让同志们白白牺牲,但我们要明白,他们的牺牲很有可能只是先兆,接下来还有更大的风云要我们去面对!”

宣中华顿了顿,继续道:“革命是必须的,但是我们要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希望各位参加会议的同志回去传达给我们的爱国青年,暂时先停止大型的活动。我们也必须提高警惕,密切注意国民党右派的新动向,做好爆发突然事变的应急准备。”

果不其然,不过几天的时间,大家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1927年4月11日,杭州市公安局局长章烈率军警包围和封闭了左派占优势的国民党省党部、省政府、总工会、学生联合会等机构,大肆搜捕共产党员和国民党左派人士。

宣中华在城站附近的一条小巷内,听着街上凌乱的脚步声,他内心也久久不能平静。在章烈发动政变前,他突然得到消息,是一个埋伏在公安局内部的共产党员传递出来的,说章烈收到了蒋介石的直接命令,什么命令不清楚,但希望他们尽快撤离,谨防有变。他赶忙通知到众人,刚撤出不久,街上就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本想通过火车转移的他和几位同志只能先在爱国同志家中躲藏。

突然,只听“吱呀”一声,宣中华所在的房子院子的门被人推了开来,他们赶忙蹲下身子,手紧紧握着手中的枪。

“叩、叩、叩”三声间断的敲门声传来,几人都松了一口气,宣中华仍是不放心,他贴在模糊的窗户上向外望去,看见院门关上了,才上前打开了房门。

来人一个闪身进了房子,他紧绷的脸一下松弛了下来,眼神里却有些害怕,他伸手拉住宣中华的手道:“宣委员,你们赶紧找机会转移吧,省党部、省政府、总工会和学生联合会这些机构都被重兵包围了。街上到处都是抓捕你的告示,上头认为你已经不适合待在杭州,希望你尽快想办法转移。”

宣中华一点害怕的神色都没有,他正色道:“我倒要看看他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宣委员!”剩余的几人听宣中华语气有些冲,怕他一时冲动干出傻事,赶忙起身挡住他,只有宣中禅仍旧坐在床榻上淡定地笑着道:“大家放心,我哥都说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要是他真这么冲动,怎么还能活到现在。”

宣中华看了宣中禅一眼,无奈地笑了笑道:“中禅说得是,只是眼下这样的情况,集中转移实在不方便,不如我们分开转移。”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回到原位上听宣中华安排。

宣中华不紧不慢,娓娓道来:“章烈以为现在跟在他手下的都是忠于他的,却不知道他手下沪杭甬铁路工会负责人薛雨霖早就在为共产党做事了。我们分批前往薛雨霖家,依靠铁路,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离开。”

听闻此言,众人脸上现出喜色,宣中华继续道:“但大家也万不可大意,国民党势力毕竟强大。”

“那我们等天黑了再偷偷地去薛雨霖家中咯!”有人接话道。

宣中华摇了摇头道:“天黑了之后,国民党人必定宵禁,到时候要偷偷地去反而容易暴露。我们趁着现在大街上还有很多行人,混在行人中,若是看到有盘查的,就往小巷里走,就算暴露了也能及时逃脱。但千万要记住,不能暴露了薛雨霖同志!”

街上乱糟糟的,行人们都低着头,生怕国民党人一个认错就将自己抓走杀害了。宣中华带着几名同志,全都穿着灰色的长褂,他们穿梭在人群中,一路上时而快步时而缓行,眼看着就要到薛雨霖家中,却远远望见一队人马将薛雨霖住宅给包围了。

“糟糕!”眼见着身旁的行人渐渐变少,这时候实在太容易暴露了,宣中禅有些焦急,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宣中华一把拉住宣中禅,往街边还未关门的绸缎铺中一闪身,靠着店中垂挂着的布料观察着薛雨霖家。

店家看见他们几人,赶忙招呼几人躲到内室,宣中华摆了摆手道:“我要观察一下,不要薛同志已经遭了难。”

拗不过宣中华,店家只得拉着几人躲到内室。而宣中华则一直躲在店铺中,暗中观察着薛雨霖的宅子。店家一直提心吊胆的,害怕警察会突然进店搜查。

一直到天色暗了下来,这一块都没有了行人,宣中华才远远地望见薛雨霖点头哈腰送了一个人出来,定睛一看正是章烈。章烈此时骂骂咧咧的,应该是为自己的一无所获而感到恼怒。

章烈往绸缎铺瞪了一眼,宣中华赶紧往布后一闪,只听得列队离开的声音越来越远,老板战战兢兢查探了几番才将宣中华喊了出来。到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宣中华等人在老板的帮助下,等着巡逻的人离开,偷偷地潜进了薛雨霖家。

看见宣中华等人进来,薛雨霖赶忙上去拉住宣中华的手,两位惺惺相惜的战友就在紧握的手掌中表达了所有的情绪。薛雨霖赶紧招呼诸位到屋里坐。

一边走着,宣中华一边道:“今天白天章烈来找你干什么?是发现了什么吗?”

薛雨霖瞪大了眼睛,有些惊讶,他回答道:“他抓不到你,正气急败坏呢!不知道哪个嘴碎的,说你们可能会通过火车转移,他就赶紧到我这来了,让我注意检查,不要让任何人混出城去。”

宣中华见他疑惑,回应道:“原来是这样,我们白天就已经到了附近,看到你的宅子被包围,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那如果你帮助我们混出去,你会不会受到牵连?”

“哈哈哈哈,”薛雨霖笑道,“只要你们安全转移出去,谁会知道你们是怎么转移的。”

说着,几人已经进了里屋,宣中华看薛雨霖信心满满的样子,疑惑道:“看来你是已经有了转移的办法了吗?”

薛雨霖点了点头道:“但一次只能转移一名同志,我会安排其他铁路线上的共产党员护送,以保证安全。”

“宣中华同志,”薛雨霖脸上突然写上了担忧,他严肃道,“这一次蒋介石是彻底要和我党决裂,听说蒋介石也将借故在上海制造血案,上海可能也不安全!”

宣中华闻言,面色一沉,他咬牙切齿道:“他这是在自取灭亡!看来先前的工人运动、学生运动让他吃的教训还不够!”

薛雨霖沉重地点了点头,他又一次重重地握住宣中华的手道:“所以你一定要当心,千万不要给抓住咯。这时候,国民党右派怕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杭州的千万学子还要等你回来领导他们参加运动呢!”

宣中华也郑重地点了点头,这一次转移危机重重,也不知道明天的命运是如何。

天色微亮,宣中华一夜未眠,这一次行动对党的打击是巨大的,这样的情况下,我党算是被逼入了一个内忧外患的境地。

“宣中华同志。”宣中华听到有人叫自己,明白是薛雨霖派来掩护自己撤退的同志,他赶紧走出门去。

他身上穿着的已经不是昨日来的时候的灰色长褂,而是薛雨霖给自己准备的列车员的制服。他走出门去,门口站着两名同志,经过介绍得知一位叫沈乐山,原本是沪杭甬铁路总工会纠察总队长,并兼任闸口机厂党组织的负责人和分工会秘书。前几天,他还曾组织工人拒绝改组沪杭甬铁路总工会;还有一位叫方仁郎,原本是闸口机厂车房司炉的工人,早前刚被发展入党。

天色还是灰蒙蒙的,宣中华和两位护送他的同志一路躲避国民党的搜捕,这时恰好快到巡逻队员换班的时间,巡逻的人都有些懈怠。三人成功到达艮山门站,一路上三人都没有多做交流。

入站口也有国民党军队的人在把守,沈乐山询问宣中华其中有没有认识的人,宣中华摇了摇头。沈乐山压低了嗓音道:“我先进去,如果没什么问题,你就跟上,方仁郎你负责殿后,如果有突发情况马上带着宣中华同志走。

方仁郎点了点头,偷偷抓住了宣中华的胳膊。

两人的目光锁定在沈乐山身上,宣中华心中紧张万分,倒不是怕自己出事,只是怕为了自己白白赔上了沈乐山的性命。只见沈乐山拿出身上的证件给守门的警察看了看,就被放了进去。

宣中华轻吁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方仁郎,同样压低了嗓音道:“如果我暴露,不用管我,免得白白赔上了性命。”

也不等方仁郎同意,宣中华就走上了前去。他从衣服的侧袋中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证件,递给负责检查的警官,警官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这时候,方仁郎突然站在了他身后,一副急不可耐地样子,递上了证件。

警官把证件还给宣中华,转后十分仔细地查看了方仁郎的证件,好一会儿才把他放了进去。

列车来得似乎比往常慢了许多,三人站在列车的车头位置,时刻担心着身后的警察会突然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听到嘶鸣的汽笛声,宣中华回过头,对着沉睡的杭城道了声别,这才转身上了车厢。

火车没有开动,一群军警突然拿着枪,涌进了车站,他们喝道:“等我们检查完再发动。”

军警们一窝蜂上了车,每一个车厢仔细地搜查过去,宣中华心中暗笑,要是核对证件的时候有这样的认真,就不会放他进入车站了。

一直到日头都快升起来,整个杭城都苏醒,军警们才算搜查完毕。宣中华在驾驶室,刚刚他已经被搜了一遍身,几人没有再注意他。列车缓缓发动了,章烈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月台,宣中华赶忙闪身,避开章烈的视线,艮山门站很快就被火车抛在了身后,宣中华对着远去的杭城,心里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回到这个奋斗多时的“战场”。

火车抵达上海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上海的每一个站点都站满了人,宣中华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下车,眼看着就要到终点站龙华车站了。宣中华想了想,脱下了身上列车员的服装,换上了一身灰色长褂。

列车到站,最后一批乘客也下了车。宣中华混在人群中,车站的出口,上海的警察一个一个盘查着证件,宣中华从口袋中拿出预先准备好的证件,手心被他攥出了汗。

沈乐山和方仁郎都站在他五步开外的位置,随时准备接应他,这时候,宣中华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他心下一惊,赶忙偏开了头,只是已经来不及。

那人是先前在上海同宣中华打过照面的,宣中华看见他带着几个人向自己走来,心下一番计算,估计现在借着人潮或许还能逃走,他一缩身,身影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宣中华一面往后挤,一面对着沈乐山和方仁郎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行动,这时候,身后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人群受到惊吓,都蹲下了身子,宣中华混在其中,也不敢再往后挪。还好人够多,那人一个一个看过去还要好一会儿工夫。宣中华环视了一圈,发现火车的方向有一个缺口,他深吸一口气,往缺口跑去。

枪声带起的浓烟恰好成了他的掩饰,他一个闪身,眼看着就要跑出缺口,却没想到中了埋伏,一下被按倒在地。他明白逃不了了,赶紧转头,瞪了一眼人群中的沈乐山和方仁郎,两人紧绷着脸,他害怕两人冲动之下出来送死,还好两人明白眼前的形势,没有贸然起身。

宣中华就这样被国民党人抓进了大牢,他被连夜审讯,审讯他的是上海警备司令杨虎。他们妄图诱惑他说出杭州站的共产党人名单,他却紧咬着牙关,绝不松口。杨虎怒了起来,他拿起腰间的配枪抵在他的额头,只是哪怕抵出了一个圆形的印子,他也没说一个字。

杨虎发了疯似的将各种残酷的刑法用在宣中华身上,他身上满是伤痕,一次次晕厥过去,一次次被折磨得痛不欲生,他仍旧什么都不肯说,大约是觉得从他嘴里套不出什么,杨虎最后接到命令,杀了宣中华。

杨虎还想做最后一次努力,他恶狠狠告诉宣中华,若是他不配合,他们立刻将他处决。闻言,宣中华咧笑着看着杨虎,阴森的监狱里,响彻着一个嘹亮的声音,一如当初他在杭城引导学生运动般的高昂,“你们杀了我,无非只不过一个宣中华,但千千万万个革命者会来杀你们的!中华今为革命而死,虽死无憾!”

4月17日深夜,距离宣中华被捕不过三天时间,上海的共产党人还没来得及解救他,遍体鳞伤的他就被押解到了龙华荒郊,随着一声枪响,这个始终冲在学生运动第一线的青年就这样死在了敌人的枪下,他最终还是没能回到杭城,但他的精神却永远都留在了杭城学子的心中,最后也正如他所说,千千万万个革命者最后赶走了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缔造了现在的美好杭城。

“四一一”事变,对于整个杭城而言是灰暗的,它是上海“四一二”反革命政变的先兆,这次事件之后,除了宣中华,还有宣中禅、何赤华等十余名先进分子被残忍杀害。他们的牺牲对于整个革命事业都是重大的损失,几十年后的今天,杭城的建设愈加美好,历史告诉他们,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