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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选刊》2018年增刊第一期|曹军庆:写作是我和自己的对话

来源:《中篇小说选刊》微信公众号 | 曹军庆  2018年04月24日10:40

曹军庆 湖北省作协文学院专业作家,中国作协会员。出版有长篇小说《魔气》《影子大厦》、中短篇小说集《雨水》《越狱》《24小说》。已发表文学作品三百多万字。

当我们抱怨我们的写作已经没有多少读者的时候,另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却是人们无时无处不在阅读手机。他们当下的阅读量事实上远远大于从前。一方面读者正在海量地吞咽各类网络文字,另一方面我们的文字又无人问津。写作和阅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撕裂和隔膜。写作者和阅读者就像分列在一条河的两边隔岸观火。前者指责后者趣味低下、肤浅,热衷于毫无品质的快餐阅读;后者则固执地保持着强大的不可更改的惯性,他们其实很少去真正指责前者,甚至不是刻意地对前者视而不见。他们也没有这种兴趣和耐心。他们只是远离和不阅读,这种局面自然而然就形成了。它所彰显的冷漠因此更具杀伤力,也更有传染性。他们是沉默的大多数,沉默和不理睬往往更有力量。大量的文学作品被搁置,被忽略,或者只是在极小的范围内和少数人的手中产销循环。传统写作于是在这个喧嚣的时代里陷落成了怪异的写作部落。这是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写作部落里的人正在左冲右突,试图融入外面那些有着蓬勃生命力和强烈烟火气的人群中去,却四处碰壁,困难重重。不能不说写作部落和他们的读者变成了两个不怎么相干的阵营,在他们之间很难打通某些曾经有过的通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读者的阅读口味变了,他们需要另外的东西。而有些人正在批量地源源不竭地把他们需要的东西提供给他们。但是写作部落里的人还在固守。他们沿袭着过去的文学轨迹往前走,相信困难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那些失散的读者还会再度狂热地聚拢来,他们终将回到文学面前,这种或许只是一厢情愿的期待激励着写作者们继续写作。当然还有另外的事情,比如把他们的作品改编为影视剧,在更大的范围内传播。比如获奖,这更像是在写作部落里内部循环,似乎与大众越发没有太大关系。而且文学的标准已经越来越多元化,或者说已经越来越混乱……

然而就写作而言,这些都不重要。文学的混沌无序比有意建立的文学秩序更有价值。可是时间的淘洗从来没有停止。时间的孔洞把那些平庸的作品毫不留情地筛掉了。问题是时间的淘洗同样可疑。我们的确见识过好的作品被抛弃,而不那么好的作品却留了下来。这种事情即使不算司空见惯,至少也是见怪不怪。这时候写作者的心态尤其别扭、沮丧。你以为你作出了极大的努力,写出了不一样的异质的小说,但在别人眼里,却还是面目模糊的同质化的作品。要么和其他作家的作品相似,要么和你自己的作品相似。站在时间的长河里看得更远一点,你会发现太多的写作都是无效写作。于是“写作到底还有什么意义”这样的追问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触目惊心。

所以写作之路注定是寂寞而残酷的。纵使你一直在坚持又能怎样,你能走多远你自己也不知道。我经常性地和我自己建立并保持着对话关系,这种对话关系并不是虚拟的。我们讨论并确立和修正我自己的写作。为什么写作,写给谁,写作的目的又是什么。我不知疲倦地和我自己对话。我不断告诫我自己。我允许我自己去相信那些不一定值得相信的信念。写作其实就是一件虚构的事情,并且企望通过虚构抵达某些真实,或者改变某些现实。既然这世上有过太多不好的事情,我为什么不能在虚构的时候去想象那些比不好的事情要稍稍好一些的事情呢?我可以这样做。这样做不是为了嵌入什么或改变什么,而只是证明我还在相信什么。两个月前我为《林楚雄今天死在马鞍山》写过一篇创作谈,那篇文章的题目是《我眼见着这小说的胚胎慢慢长出五官》。在那篇文章里我谈到了这个小说的写作动机,谈到了武汉东湖里的几个地名。2018年春节(狗年)将至的那几天,武汉正纷纷扬扬下着大雪。当时我因为开会住在保利大酒店。望着天上的雪花,我记得我在和我自己对话。我倾听我内心的声音,如同听到雪花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