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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动迷宫3》 反乌托邦式的青春没有赢家

来源:南方周末 | 刘悠翔  2018年04月20日14:22

以托马斯(右二)为首的少年们具有抗体,他们原本纠结着是否应该配合实验室研究解药。实验室的邪恶本质暴露后,他们也不再考虑拯救全人类。(资料图/图)

青少年反乌托邦电影《移动迷宫》迎来了整个系列的终结篇,剧情走向令人失望,却值得深思。

《移动迷宫》最初是一个英文小说系列,由于大受欢迎被改编成电影。“反乌托邦”是小说作者詹姆斯·达许纳对这部作品的评价。他坦言自己创作时受到了小说《蝇王》的影响。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者威廉·戈尔丁出版于1954年的小说《蝇王》堪称青少年反乌托邦小说的始祖,开创了青少年反乌托邦小说的基本模式——“做试验”。

在小说《蝇王》里,一群不谙世事的孩子漂流到一座荒岛,一个微型社会实验就此展开。故事的悬念在于,这群孩子能否建立一个美好的乌托邦世界。答案却是否定的,孩子们很快分裂成两派,接下来,他们无师自通地策反、背叛,进而掠夺、暗杀、发动战争。直到一队军人无意间登陆荒岛,孩子们的互相残杀才停止。

小说《蝇王》创作于“二战”结束9年后,作者设定的故事背景是发生了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未来,这群孩子在一场核战争中被救出,由于飞机失事来到“世外桃源”。小说的“实验”结果让人叹息——人类的下一代并没有摆脱战争的阴影,弱肉强食的社会达尔文主义仍然是人类难以逃脱的宿命。

1990年代,日本作家高见广春创作了小说《大逃杀》,轰动一时。这部小说可以视为《蝇王》的变体。小说中的日本少年顽劣异常,甚至欺凌学校老师和其他成年人。为此,教育部门设计了“大逃杀计划”,每年被选中的班级要在一个无人区互相残杀,只有一人能活到最后。《蝇王》里弱肉强食的结果在《大逃杀》里变成人为设定的规则,并且更加残酷,从中也可以看出规则制定者对人性的深深失望。然而,男女主角抱定不杀人的信念投身其中,竟然活到了最后,也为这个反乌托邦的残酷故事保留了一点温情。

2005年的日本漫画《诈欺游戏》的主题更贴近现实,取材于传销活动。游戏设计者发起了一个在现实中相互欺诈、骗取巨额奖金的实验。每场实验在理论上都存在所有人同时获胜的可能,由于参赛者的贪婪和不信任,每场实验都以零和的结局收场。直到女主角参与实验,凭借近乎幼稚的信念,终于打出共赢的结局,这场测试人性之恶的实验也就此终结。

类似的剧情反转正是反乌托邦小说选择青少年作为主角的意图所在——小说在呈现反乌托邦世界的同时,又赋予青少年改变现实的勇气和信念,他们的行动暗示着人类有可能摆脱宿命,迎接一个更有希望的未来。

《移动迷宫》的开头也是一场实验,但它并不考验人性的底线,而是把一群少年扔进一个巨大的迷宫世界。为了生存,他们需要躲避怪兽的追杀,并逃出迷宫。少年们成功逃脱后,实验设计者却告诉他们,人类在一场天灾中灭亡大半,幸存的人也感染上一种致命的病毒。这群少年是对病毒免疫的罕见人种,迷宫实验就是为了研究他们的大脑,从而研制抗病毒疫苗。这一切的最终目的是,拯救全人类。

电影《移动迷宫3》,政府建立的实验室其实是为精英阶层服务的,底层民众知道真相后,愤怒地组织反抗。(资料图/图)

然而,在被实验设计者蒙骗进入下一阶段实验后,少年们的态度出现了分歧。有人坚决反对继续接受实验;有人则认为应该“牺牲小我”,拯救全人类,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同伴,成为潜伏在少年中的“卧底”。

两种立场的对立抛出了一个经典的伦理困境——是否应该牺牲少数人来拯救多数人?西方伦理学将这个问题命名为“电车难题”——一辆失去控制的电车将要撞上五个人,如果走岔道,能救那五个人的命,却又会撞死另一个无辜的人。

但《移动迷宫》里的立场分歧又比“电车难题”多了一层深远的意味。实验室尽管用欺骗的方式让少年们加入实验,但理由看起来却仍是正义的。面对全人类的存亡,少年们似乎也有服务于人类共同利益的义务。反乌托邦背景之下,少年看似在对抗,但两者之间仍然存在和解与合作的可能。

遗憾的是,这种可能性在《移动迷宫3》被瓦解。实验室用正义掩盖了更加黑暗的秘密——天灾不过是他们编造的谎言,病毒则用来削减地球人口,他们寻找对病毒免疫的青少年不过是为了研制出疫苗,救自己的命。少年们之间终于不再有分歧,他们做出了一致的选择:摧毁实验室。

事后,这群健康的免疫者来到一个世外孤岛,过着看似欢乐宁静的生活。但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少年们在摧毁实验室组织的同时,也消灭了科研机构、民主机构,一起消失的还有故事最初他们对于普罗大众的关切、对人类未来的使命感。这不是一场胜利,我们甚至可以认为结局退回到了故事的最初阶段——一个仍然危机四伏的反乌托邦的世界。电影结尾处那个名叫“安全天堂”的小岛,与《蝇王》里的小岛甚至有着惊人的相似,谁能保证,新的分裂、暴力、战争不会在这个爱与和平的小群体里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