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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塞尔与新艺术流派

来源:光明日报 | 刘军  2018年04月18日08:37

一座新艺术风格建筑外表。刘军 摄

比利时城市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民居宽窄不一、风格各异、高矮相间,像一堆积木般拥挤不堪。据了解,居民住宅门脸的狭窄与税收制度有关——过去,城市收税是按照家庭门脸的宽窄来确定税金的,对于房屋的纵深和高度则没有限制。因此,城市居民为了少缴税,便尽量将房屋的宽度压缩,向纵深和高处发展,逐渐形成今天的城市建筑格局。但是,窄、高、向纵深发展的房舍尽管可以少缴税,随之而来的问题是,房屋采光不好,空间的使用也受到限制,这就为新型建筑风格的诞生和新型建筑材料的使用埋下了伏笔。

18世纪中叶,随着工业与科技的迅猛发展,产生了大量新材料和新技术。1851年,英国伦敦海德公园举办了首届国际工业博览会,主展馆“水晶宫”仅仅使用了钢铁、木材和玻璃三种材料。这次博览会全面地展示了欧美的工业发展成就,同时也暴露出工业设计中的各种弊端,刺激了设计的改革,进而产生了席卷欧美的新艺术运动。

新艺术运动提倡自然装饰风格,倡导从自然中吸取曲线纹样和有机形态,探求将新材料和新技术应用到工业化产品设计中。欧美各国的新艺术运动在风格上有一定差异,称谓也不尽相同。在法国、荷兰、比利时、西班牙、意大利等国叫“新艺术”,而德国则称之为“青年风格”,奥地利维也纳称之为“分离派”,北欧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各国则称之为“工艺美术运动”。不管怎么称呼,这场新兴的艺术革命都植根于本国的文化和传统,在倡导自然风格、表达生命自由以及和谐统一理念上是一致的。新艺术运动始于1880年,在1890年至1910年达到顶峰,并随着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和新艺术流派的诞生而终结。

比利时的新艺术运动追求自然曲线的装饰性与艺术性,主张采用花草枝蔓的曲线形态演绎氛围,同时,受到来自东方绘画艺术的影响。比利时的新艺术运动具有相当的民主色彩,艺术家、建筑设计师提出了“人民的艺术”的口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现代设计思想的重要奠基者。

说到比利时新艺术,就不得不提到维克多·霍尔塔。霍尔塔1861年1月6日生于比利时根特市,后到巴黎和布鲁塞尔从事艺术学习和研究。19世纪末是各种文化和艺术流派交织共融的大变革时代,当时社会流行的建筑形式仍然以新古典主义风格为主。专攻建筑和室内装饰的霍尔塔也受到风靡一时的印象派与点彩派的启发。为让自己的设计在形式和风格上标新立异、与众不同,他尝试在民居建筑中使用玻璃与钢等现代工业产品。学生时代的霍尔塔与皇家御用建筑师巴拉特教授共同设计了布鲁塞尔的拉肯皇家温室,首次将“桀骜不驯”的坚硬钢材与“玉洁冰清”且易碎的玻璃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在刚毅中透出柔美与和谐。新艺术流派为比利时建筑带来的最大变化是将工业建材应用到民居建筑中。

霍尔塔喜欢采用植物枝叶自然生长的形态,植物藤蔓相互缠绕和螺旋扭曲产生的线条,并将它们运用到建筑物的墙面装饰、门窗和楼梯的设计中。生动、起伏、充满活力的线条成为比利时新艺术运动的象征性纹样,被称为“鞭线”。霍尔塔尤为注重在装饰的铸铁上使用“鞭线”,以达到柔中带刚的装饰效果。在设计比利时第一座新艺术建筑塔塞尔住宅时,霍尔塔在住宅的正立面对窗户、支撑廊柱、砖墙等要素的布局上均做了对称设计,建筑结构和钢材直接暴露在外,而针对窗、栏杆和支柱则采用了植物的自然曲线形态:窗为弧形窗,栏杆采用藤蔓纹样,支柱采用装饰性的曲面石材。由于摆脱了新古典主义建筑庄重和严谨的特点,在建筑的结构和装饰上增加了曲线形态,显得轻盈、自然,像植物正在伸展和蔓延,呈现出生命的活力,在视觉上给人动态感,风格显得更具活力和自由。

然而,在一排排传统民居中鹤立鸡群般“生”出一座钢筋铁骨外露、铁艺枝蔓丛生的新艺术风格建筑,自然遭到邻里的侧目甚至公开反对。邻居们议论道:“建筑师把工厂搬到居民区了。”“钢铁建筑生锈不结实,殃及邻里。”然而,后工业时代的人们怎么也无法想到,虽然新艺术运动很快便销声匿迹,但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西方迅猛发展的城镇化建设中,他们深恶痛绝的钢筋、水泥、玻璃几乎完全替代了砖石、瓦片,成为城市民居的主要建材。新艺术运动融合了文化、艺术、设计等诸多因素和领域的自外而内的全面变革,而现代城镇化建设则主要强调居住的功能性和适用性。

霍尔塔和比利时新艺术大师们受到当时的理想主义思潮影响,秉承“人民艺术家”宗旨,主要是为家境并不富裕的人群设计住宅。如今,许多建筑早已几易其主,有的已被拆除,为现代化大楼或商厦所代替。幸运的是,包括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的霍尔塔故居及几十栋新艺术时代的建筑留存至今。一些现在的“新艺术房主”在保留基本框架和“具有历史和文化价值装饰品”的基础上,对住宅进行了适当的装修改造。应布鲁塞尔旅游局之邀,记者日前有幸在布鲁塞尔参观了一批新艺术运动建筑,有的仍是“普通居民住宅”,有的被改造成家庭酒店,还有的成为公司聚会的场所。新艺术时代的建筑并未因其拥有一段特殊的“历史”而被“雪藏”,它们在新时代继续完成它们作为建筑物的功能。与众不同的是,在一些新艺术时代的建筑外墙上多了块说明铜牌,作为纪念。

时过境迁,如今在世界各地的公共建筑乃至家居室内装修中,裸露的钢铁和其他各类建材桀骜不驯地挺立着,造型迥异的各类铁艺装饰俯拾皆是,不知这些是否可视为新艺术运动留下的痕迹。

(本报驻布鲁塞尔记者 刘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