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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仲:新时代海外华文文学的发展

来源: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微信公众号) | 公仲  2018年04月08日17:15

今年2月9日,《文艺报》发表了戴瑶琴的长文《2017年海外华文小说:情怀,小说的“眼”》。对于2017年海外华文小说的综述,我以为她是写得十分全面、完整、深刻的。说明作者博览群书,视野开阔,思维敏捷,文笔精细。我作为她曾经的老师,实感欣喜骄傲。然而,也总有些觉得言犹未尽,还想补充点什么才好。今年正值我的本命年狗年,我就干脆来个狗尾续貂吧。

近几年,特别是2017年,华文文学的发展十分突出,这是有目共睹的。可以概括为:遍地开花,群星璀璨。所谓遍地开花,这里有两个方面的意思,一方面是说,华文作家的分布越来越广,遍及全球,可说是遍地开花了。

华文文学的两大板块北美和东南亚,没有变,而且都在发展。比如北美,在美国,纽约、旧金山、洛杉矶的华文作家不断壮大,其他城市如华盛顿、芝加哥、费城、休斯顿、丹佛、波特兰等都有一些华文作家崭露头角。加拿大的多伦多、温哥华,是加拿大华文作家的东西两大华文文学阵地,而现在,法文地区的蒙特利尔、魁北克的华文作家也已成气候,如郑南川、薛忆沩等正活跃在文坛。南美华文文学起步较晚,在老作家罗煦仁、袁方、朱彭年等淡出后,现在有女作家林美君、斯碧瑶和一批年轻作家走上文坛,成了南美华文文学的新景观。

东南亚华文文学依然鼎盛兴旺,尤其值得提出的是越南华文文学,老一代作家陈国正、秋梦、刀飞及较年轻的刘为安、赵明、雪萍、李思达、怀雨等新近仍在笔耕不辍。东亚的韩国日本华文文学,近年来也有了令人瞩目的新发展。韩国许世旭不幸早逝后,现在朴宰雨、金惠俊等近几年在韩国又掀起了华文文学创作和研究的新高潮。日本华文文学尽管受到外部干扰的某种影响,可在老中青三代华文作家带头人王敏、华纯、姜建强及李长声、弥生、白雪梅、唐辛子、草兵、房雪雪等的坚持不懈的努力下,近年无论在创作和研究上,都有了显著的成就,如陈永和的《光禄坊三号》就广受文坛关注。此外,澳洲的澳大利亚、新西兰华文文学,近年来,更是飞速发展,澳大利亚的张奥列、刘渭平、李承基、陆扬烈、庄雨、庄伟杰、崖青、王若冰、王岭梅、潘华、胡玫、王晓雨等,几代作家,前浪推后浪,层出不穷。特别是长篇小说,如刘海鸥的《半壁家园》、曾凡的《麻将岛》(未来小说)、李灵智的《天使人类之间》(奇幻小说)、抗凝的《金融危机600日》、毕熙燕的《绿卡梦》及《双色眸》等等,一发而不可收。

遍地开花还有另一方面的意思,就是说海外华文文学作品的出版和发表的园地,已经越来越开阔了,也可称为遍地开花。当然,在国内大陆出版和发表,仍是大多华文作家的首选,特别是对那些国内大牌知名出版社和报刊,如人民文学出版社、作家出版社、《人民文学》《收获》《十月》等,更是情有独钟。不过,现在北上广的知名出版社报刊,也已大量出版和发表海外华文作家作品,如十月文艺出版社、上海文艺出版社、花城出版社、中国华侨出版社、《北京文学》《上海文学》《花城》,其他大城市的重要出版社和报刊如长江文艺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浙江文艺出版社、《钟山》《江南》,也争相出版发表他们的作品,就是不少内陆、边缘的省份城市的出版社、报刊,甚至一些非文学专业性质的综合出版社也开始发表海外华文作品了。如《天涯》《芙蓉》《百花洲》、鹭江出版社、新疆人民出版社、中国青年出版社、中信出版社、九州出版社、东方出版社、当代世界出版社等。其实,在国内出作品,应该说,只是海外作家的一种选择,作为海外作家生活的无比广大开阔的所在地,也是一个大有作为的文化家园,海外有五千万移民侨民同胞,他们更需要来自同文化传统同语言习俗的同族同源的同胞所提供的精神食粮。

东南亚的华文文学自不必说,他们大多已融入了当地的主流文学,有自己的文学团体、报刊出版社,发展蓬勃。而北美也发展迅猛,《侨报》《世界日报》《明报》、美国南方出版社、纽约商务出版社等,还有各文学社团自办的报刊、出版物,如《红杉林》《洛杉矶文苑》《华人世界》,文学团体达40多家,报刊、出版机构有200多个。在当下,特别值得关注的是,随全球化互联网的飞速发展,华文文学的网站如雨后春笋,绽放出来,规模空前,影响巨大。微博、微信公众号、电子文稿,国内海外,连成一片,如天女散花,洒向全球,这给华文文学的传播发展,开辟了一个规模空前的全球的大天地。从遍地开花,到天女散花,这是新时代传媒的一个新特色新飞跃,也是新时代我们华文文学发展的一个新出路。

综上所述,现在华文文学的出路,可说是东南西北中,地下与天空,条条大路通罗马。所以,我们完全可以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从实际出发,自由自在地选择投向何方。只要是真金,在哪里也会发光生辉的。

群星璀璨,是新时代华文文学的又一特色。如果说遍地开花、天女散花是华文文学的平面延伸,那么,群星璀璨,则是一个个的立体的耀眼亮点,布满星空。戴瑶琴的文章,已对九位作家多部新作品做了深入的评析,我只想作些适当的补充。

首先,是我们常说的三驾马车(严歌苓、张翎、虹影)、陈氏四杰(陈河、陈谦、陈九、陈瑞琳),七星高照,独领风骚。2017年的严歌苓、张翎,以《芳华》《劳燕》,再次震撼文坛,可说是2017年中国文坛的扛鼎之作。她们对文学中的人性深化,又有了新的探寻。《芳华》抒发的就是一种忆旧怀念的情感。这是人性中的特别纯净可贵的要素,是过滤掉了往事中的各种杂质的高度浓缩的眷爱之情。普希金诗云:“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相信吧,那愉快的日子即将来临。……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会过去,而那过去了的,就会变成亲切的怀恋。”这不就是《芳华》的初衷嘛!看来效果空前,真的调动起了亿万大众的“亲切的怀恋”。《劳燕》流露出来的更是一种博大广阔的宽恕、包容的仁爱精神。这也是人性中最难能可贵的东西,这需要有忏悔、体谅、以德报怨的伟大胸怀和坚韧不拔、不屈不挠的持久意志。一位弱女子面对着三个男人各不相同的情感纠结,有感恩,有爱恋,也有怨恨,她却能超越一般世俗的敷衍应对,坚守道德信念,排除个人恩怨,忍辱负重,光明磊落地做了一个有尊严敢担当的坚强正直的人。

陈九可算是一颗近年闪亮爆发出来的新星。其实,早在上世纪80年代他在国内已小有名气。人大毕业,出国深造,为生计,卖劳力,做IT,当公务员,销声匿迹,鲜有作品问世。直到新世纪,又开始归队,创作一发就不可收拾了。他的《纽约有个田翠莲》《挫指柔》《纽约第三只眼》一出笼即引起了文坛的关注。他的直达人性隐秘深处的微妙文笔,他的海明威式的豁达浪漫的精神气质,他的林语堂式的幽默讥讽的超然风格,以及他那京片子卫嘴子的语言腔调,堪称一绝。真可谓陈九陈九,陈年老酒,醇厚浓烈,韵味长久。曾晓文的《金尘》,独辟蹊径,从一个偷渡蛇头大姐大的惊世骇俗的出殡大游行入手,把各色移民的人性变异,爱恨情仇,法律与道德,鞭笞与同情,和盘托出,淋漓尽致,发人深省。这成为了近年文坛难得少有的奇葩。无独有偶,二湘的《白的粉》也是指向美国社会的另一种毒瘤——吸毒。一个白人孩子在华人家因自己吸毒而身亡,这白人家长、大学校长竟上告索要百万赔偿金。后查实,这孩子是从自己父亲处偷来的白粉,原来这校长父亲是个瘾君子,只好撤诉。可最后,这校长竟给那华人家长偷偷下毒,实在令人发指。作家把这个道貌岸然的可耻校长人性丧尽、伪善卑琐的嘴脸,刻画得入木三分,发人深思。

教育问题是海内外共同关注的现实问题,黄宗之、朱雪梅可说是研究这方面的专家,他们早年的《破茧》,对中学学生的成长和家长培育的心态作了十分形象生动的描绘和鞭辟入里的分析,近年的《藤校逐梦》,更塑造了三个大学生的典型形象,阐释了追逐名校的心理效应。上名校只能用平常心态正确面对,才能走出“追逐”的疯狂怪圈;如若只为虚荣,娇生惯养,其结局是十分危险的。小说中的苏珊,尽管上了常青藤名校,有了理想的工作,丰厚的待遇,可由于长期生活在甜言蜜语、花团锦簇之中,养成了傲慢清高、冷漠自私、空虚脆弱的个性,只一次感情不顺,工作失误,竟就撒手人寰,一走了之了。这血的教训真叫人触目惊心呀!瑛子的《不一样的太阳》,却形象地从正面表现了一种全新的教育观念、教育方法,使人们顿觉耳目一新,看到了教育的希望。叶周的《丁香公寓》,把一个情窦初开的爱情故事放置在“文革”岁月,避开了伤痕文学的套路,从人性的角度来反思这场悲剧,既感人肺腑,又促人醒悟。还是丁香,在董晶的《七瓣丁香》中,却为我们营造了一个美好纯净的“无菌室”,《芳华》是在部队文工团,而这里是军区的医院。一群天真无邪的少男少女,为了治病救人的人道主义理想,走到一起来了。他们学习、工作、恋爱、生活,尽管也有伤心事,犯错误,闹矛盾,受处分,离别,重逢……却始终充满了人性的恩爱、友谊、宽恕、谅解,还表现了新时代某种新观念新思想。这样的“理想王国”,令人憧憬,永难忘怀。可与《芳华》遥相呼应,相映生辉!

《写在玫瑰飘香的地方》的五人合集,延续了《七瓣丁香》阳光、美好、正能量的积极人生的态度,董晶的《大理忆旧》、王哲的《两束玫瑰》、刘松的《妈妈的饺子》、杨慰慰的《人在天涯》、张棠的《父亲的瓯江》,五朵金花,各显其对人生的不同感受,有怀念有感恩,有反思有忏悔,有情爱有包容,无一不是充满了人性的仁爱、善良、友好、温馨的感情。谈到合集,江岚更有大手笔,她策划主编的《新世纪海外华文女作家丛书》,2016、2017两年就出了两期十二位女作家江岚、陈谦、曾晓文、刘瑛、张纯瑛、王海伦(以上第一期)、顾月华、陈瑞琳、施玮、虔谦、方丽娜、朵拉(以上第二期)的专集,真是众星荟萃,美不胜收。江岚本人的《合欢牡丹》,可谓是华文文学艺术殿堂的一幅浓墨重彩的人物风情画,她所塑造的沈玉翎、刘家鼎等的人物形象,超越了一般的道德是非判断,勇猛地直击人性深处的奥秘,给读者留下了不少耐人寻味的问题。资深老作家顾月华的《走出前世》,从大上海走出到纽约,半生坎坷经历,一筐传奇故事,文笔精妙干练,意蕴深沉隽永。除这两套丛书外,仍活跃在华文文坛的女作家,如施雨、吕红、张凤、张惠雯、梦凌、华纯、穆紫荆、南希、梅菁、梓樱、蓝蝶儿、唐简、张琴、秋尘、家蓉等等,真不胜枚举。

男性作家也不逊色,资深老作家,于疆成老姜,年年有华章;荒田田未荒,新作源流长;苏炜仍在引吭高歌,性初还在低回吟唱;海翔征战影视沙场,宇秀诗文神采飞扬,秋石情深义重,文思绵绵,浩泉义工创作,成就双双。厚重的历史感,在新时代华文作品中,表现得十分突出。继大师王鼎钧的四部回忆录、沈宁的《百世门风》、袁劲梅的《疯狂的榛子》、戴小华的《忽如归》之后,现又有虔谦的22万字的长篇历史小说《二十九甲子——又见洛阳》正在纽约《侨报》连载。虔谦怀着浓厚的家族历史情结,披肝沥胆多年,终于完成了这部从永嘉之乱到大隋统一278年大动乱大迁徙大征战的两晋南北朝时期的左氏家族史,讲述了左江、左纳、左民、左战英等上十代左氏英豪大爱大恨、大悲大喜、大智大勇的可歌可泣的动人故事。这也是华文文学史上的一个壮举。还有施玮的不同凡响的书写基督教宗教史的《叛教者》,更是一部意义深远,发人深省,大胆尖锐,充满激情的人生启示录。

曼哈顿的中国女子周励,今又转战南极北极,亲身下海试冰川,探索人类探险史,彰显人性的勇敢坚强大无畏的精神。她的探险作品已陆续问世,值得特别关注。还有地处边缘的加拿大东北法语地区,一直有一个华文作家群体,他们与世无争,默默耕耘,成绩斐然。薛忆沩、郑南川是他们的杰出代表。郑南川的新作《窗子里的两个女人》就表现了一种特色,即在小天地里的唯美追求。偶遇、偷窥、闯入、失忆、醉酒、赤裸、怪异,孤独中的种种意外现实和幻觉的交错,构成了他的五光十色、光怪陆离的审美情趣,别具一格,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