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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鞍山散记》

来源:中国作家网 | 温皓然  2018年02月28日12:39

一、有朋自远方来

应友人赵晓虎之邀,我和达摩于19日晚乘上了北京直达鞍山的火车,到鞍师演讲。到达目的地的时间为次日上午9时许,近一周的重感冒加上一夜的空气质量不佳,使我几近失声。而此时,赵先生早已等候在接站口,这位之前与我素未谋面、只在电话里数闻其声的朋友是一位地道的东北人,有着一副与达摩不相上下的高挑身材和一张朴实的脸,看到我们,一声“达摩兄”,一排警卫森严的牙齿便已暴露无疑。

“哈哈哈!晓虎!”达摩立刻大踏步地迎了上去。

“哈哈哈!甲乙”,“哈哈哈!丙丁!”是他问候人的一贯作风。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咧个大嘴,两眼闪闪发光,一脸兴奋地迎上前去,像是见着了深情的恋人一般,紧紧握住对方的手,更兴奋些,便保不准会有口水迸溅而出了。

说实话,我总试图要让他变得再秀气文雅一些,为此,私下里不知耐心教过他多少回。就比如刚才那一幕,为什么非得用“哈哈哈!”而不是用“嗨,”或是“喂”呢?

和我打招呼时,赵晓虎发现了我的嗓子有恙,便连忙招呼着我们去了当地鼎鼎有名的“三宝粥店”去喝粥,结果,这顿早餐便成了他二人的叙旧会。待到我们的下榻地——鞍师专家公寓之时,已是近11点了。赵晓虎一面帮我们安排着行李,一面仍旧喜上眉梢地说:“趁空赶紧休息一下吧,11点半院里请你们吃饭。”

就在他刚刚离去不到半分钟的时间,达摩的手机便又“滴哩滴哩”地响了起来。

随着一声:“哈哈哈!臧(张)后!你在喇(哪)里?”那个“z”和“zh”不分,“n”和“l”不分的、粗犷不羁的家伙又一次放开了他的男高音,“哈哈哈,你们在红磨坊?三(山)里弟也从沈阳赶过来啦?哈哈哈!现在不行,你们俩先吃吧,待会儿院里请我们,哈哈哈……”

好容易等他“哈哈”完了,却不料,在那之后不到几秒钟的时间里,竟又有人打来了电话。我连忙向他作揖:“拜托,您能不能到外边去展示您的豪情,让我稍稍休息一下行吗?”

他甚是无辜地看了我一眼,之后,洒脱地,一路“嘿嘿嘿”地走出了房门。

我暗自吁了一口气,走进卫生间,才刚洗去了半脸的疲惫,便又有人来敲房门了。经验告诉我,敲门的一定不会是达摩,那个粗枝大叶的家伙今时今日似乎已然不会对我再有这样的礼貌和规矩了。

“哪位?”我连忙快速冲洗着满脸的泡沫。

“赵晓虎,我来给你送药。”

之后,不待我走出卫生间的门,客厅里便响起一阵来去匆匆的脚步声和关门声。

少时,走出洗手间,一大盒胖大海润喉片已经端端正正地摆在桌子上了。

午饭是由该院院长率党委书记及其他几位重要领导共同宴请的,由此便不难看出,赵晓虎在该校的人缘和地位。

谈话间得知,坐在我左侧的王院长是南开大学毕业的博士后,与我是仅仅一墙之隔的“校友”。而坐在右侧的刘处长竟然是一位生长在内蒙古的才女,这可真是有缘何处不相逢啊!因而,我随身带去的两套书也就近水楼台地分别送给了他二人。至于其他的几位,达摩连忙打圆场说:“等我们回北京后,每人补寄一套!”

不知是因为急于想要得到书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坐在斜对面的徐书记接下来的一口一个“神女”的称呼,把我叫得笑起来好不自然。幸而达摩还懂得些周旋之术,连忙甩开膀子跟人家轮番干起杯来。不肖片刻,酒量低得惊人的他,便由原来的包公脸变成了关公脸。

饭后,同样没有半分钟的作息时间。

按计划,本应是赵晓虎陪同我们前往享有“东北明珠”的玉佛苑的——早就听说,那里面的玉佛是由当今世界上最大的玉石王雕制而成,因其博大雄伟,被英国吉尼斯世界记录总部授予“世界最大玉佛”证书。这对于我这个笃信佛教之人而言,自然是不可错过的佛缘。但是因为达摩一心牵挂着他的两位朋友——张后和山里弟,而只得暂缓行程。

达摩当即兴奋地给张后拨去了电话:“臧后,哈哈哈!对,是我,哈哈哈!你们还在红磨坊啊?我这就过去看你们,然后我们一起去玉佛苑……哈哈哈!一会儿见。”

笑音未落,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赵晓虎一脸春风地回过头来问:“我们现在先去红磨坊吗?”

“对,”我抢先答道,一面故意学着达摩的腔调说:“我们先过去看‘臧后’,噢,还有‘三里弟’!”

哪知赵晓虎听罢,竟将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唔,没有三里地,也就几步路的功夫。”

我和达摩不禁相视大笑起来,赵晓虎一脸惶惑地四下环顾着,但终究还是不知自己错在了哪里。

二、玉佛苑

玉佛苑位于鞍山玉佛山风景区内,占地面积约46000平方米,三面环山,连绵迥绕,一面临水,镜湖澄澈,清流泻注。远远望去,宛若镶嵌在东北方的一颗璀璨的明珠一般。苑内的各种梵寺阁楼或古朴典雅,气势恢弘,或精美壮观,绮丽超凡。世界最大玉佛坐落于主体建筑玉佛阁内,集七色为一体,瑰丽斑斓,瑞象万千,果真是巧夺天地造化之工。

此时,我们已经是一行五人了。

为我们担当导游的小姐,讲话的语速特别快,尚不及我听清那玉佛的高度,她便已经开始在叽哩哇啦地介绍那尊佛的重量了,结果,我又一次只听清了一个“吨”字,她便再次如同众仙附体般地嘀呖呖嘟噜噜地讲解起那佛尊各个周边部位的祥瑞妙相了。没办法,我只得转头去问达摩到底听清楚了没有,他立即向我露出了一脸尴尬的笑容。

咳!我只有在内心深表遗憾。之所以没再去问其他那三位,是因为,他们之中,好象除了张后之外,其他两位根本都是心不在焉的,陪我们来到此处,完全是出于礼貌。不但如此,那位山里弟居然还当众说出一句耸人听闻之语来:“我有点怕佛。”

这可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怕佛的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和遇到。

出于无奈,我只好从结缘架上拿来一本“玉佛苑简介”细细查看起来。令我始料未及的是,这本装帧精美的简介册中,也并没有这尊“采稀世之珍宝,创人间之奇迹”的出深山之瑰宝的详细介绍,而是不厌其烦地、过多地提及了这尊大佛何时何地受到过何种史无前例的嘉奖和殊荣,以及吸引了多少国内外高官贵客前来拜谒的经历。

如此看来,现如今,果真就连佛寺这种超尘绝俗之地也难以真正做到免俗了。

三、听讲座与丢孩子

于玉佛苑分手之际,山里弟和张后再三询问了我们当天演讲的具体地点和时间,并表示他们一定会按时出席。

晚上6时,我和达摩在赵晓虎和徐书记等人的陪同下,准时出现在该院的多功能报告厅。在座的几百名师生,立即给予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少时,赵晓虎首先走上讲台,分别为全体师生简单介绍了我们的身份及讲座题目之后,达摩便一脸从容不迫地在大家的又一次掌声雷动中阔步走上讲台。

这家伙,几万字的讲稿他老人家居然看都不看一眼,就那样洋洋洒洒、豪气逼人地一气讲完了。难怪后来鞍师中文系会给出这样的评语:“谯达摩先生的演讲纵横捭阖,妙趣横生,翩翩然如屈夫子之临世也!”

更为要命的是,在他使转顿挫、发喜愕忧愉足足一个半小时之后,竟又立地书橱、口若悬河地回答起同学们接连传递上来的、写在厚厚一沓纸条上的各种尖锐问题了。有他在前面这么一出,接下来,我岂不是要惨?

正当我有些惴惴不安时,讲台上已经传下来他的声音:“接下来,我们有请温老师为大家讲‘70后’女作家的创作现状……”

就这样,甚是有些恍兮惚兮的我,终于在一片如潮的掌声中,走上了讲台。

站在讲台上,顺势向下一望,天哪!那么多双闪耀着智慧的光芒的眼睛!

实话实说,我的这一次演讲,真是远不及达摩的洒脱与顺畅。好在,从同学们那一双双专注的眼睛和他们接下来的蜂拥抢购我的《凤兮凰兮》的热情中,还是不难判断,这次的演讲,还是成功地划上了句号。

说到学生们的抢购,就令我有些感动。我记得,当时赵晓虎才刚说了句:“温老师考虑到同学们的经济状况,所以呢,18元的书就按10元收费,如果有特别困难的,也可以考虑免费赠送……”结果,话音未落,那些可爱的孩子们便一涌而上,拿到书后,又争先恐后地向我涌来,要求签名并写下自己的人生格言。以致,我的下颌、脖子处多次受创。拥挤中,不知是谁不小心碰翻了讲桌上的一瓶矿泉水,立即便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以自己的衣袖将那汩汩而出的水流拭了去,一边不忘连声安慰:“老师,没事的……”接下来,便是一些没有拿到书的学生,拿着他们的笔记本请我签名并写上鼓励之辞,而那些得到签名和赠书却也不肯离开的学生们,便轮番向我提出一些很是深刻的问题,这便使我由衷感慨于当今大学生们的思想的厚度和视野的开阔。一股暖流就此涌上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后来,还是赵晓虎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将我的住址公布在了黑板上,并再三再四地说:“同学们,今天就到这里为止吧,如果大家还有什么问题要和温老师探讨,以后就按照这个地址给她写信就是了,温老师旅途劳累,我们还是让她早些回去休息吧”!那些将我团团包围着的同学们方才意犹未尽、一步三挪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最后,当我和达摩离开教室之时,全体师生再次响起了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

刚走出院子,还未待我们从那热烈的气氛中回过神来,就见张后慌慌张张地走上来说:“达摩,现在,我必须先回家一趟,我,我的孩子丢了。”

“什么?”我和达摩同时怔住。

“是,是的,我的孩子丢了,放学到现在了,他一直还没回家……我,现在必须赶回家看看……”

“哎呀,有这样的事?那你快回去找找,三里弟你也不用陪我们,赶紧和他一起回去找孩子吧,有了消息,一定要打电话告诉我一声。”我听出达摩的声音似乎比张后还要紧张一些。

山里弟连连点着头向我们告辞,少时,他二人便忙忙地向着校门外飞走了出去。

“哎呀,为了听你们的课,竟然把孩子都弄丢啦?”赵晓虎一脸讶异地看着张后和山里弟匆匆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这可真是让我和达摩哭笑不得。

四、千山大佛

千山位于鞍山市东20公里处,海拔700多米,占地面积约300平方公里。因有山峰千座故名。又名“千华山”,“积翠山”。以峰奇、石怪、谷幽、寺古、松苍、花盛而名闻遐迩。

这里四季风景各异,春天繁花遍谷,姹紫嫣红,妙香芬馥;夏日崖壑交辉,波涛横生,各种异果奇花开得如云似锦,含辉发焰;到了秋季,漫山青红如绣,松偃龙蛇,烟染长堤,满眼的仙洞灵台,罡风陡峭;冬季,银装素裹,美景纷呈,彩云石、水晶石、松花石,遍地棋布,举目旷观,直令人心神恍惚……早在1400多年前的北魏时期,这里就有了佛教徒的踪迹,辽金以后,禅宗僧人不断占峰建寺修塔,多达百余所。

因而,这里又有“关外第一梵山”之美誉。现存佛寺龙泉寺、祖越寺、大安寺、香岩寺和中会寺五大禅林,始创于唐朝,明代重建。由于明清时期道教的传入,因此这里同时成为佛、道两教的圣地。这里的历史遗迹也颇为纷繁,不仅有当年唐太宗李世民驻跸和薛礼兵营之遗址,还留有清帝康熙、乾隆游历的足迹与诗篇。其中,主峰仙人台,第二高峰五佛顶以及天上天,大佛寺和鸟语世界都久负盛名。整个游览区300余处景点,要游览全程,是需要几天的工夫的。

由于时间所限,我们自然是无法逐一游览的。不知在谁的提议下,我们一行五人踏着各种花香草香夹杂在一起的妙香与清芳,直奔千山弥勒大佛而去。

听说,坐落在大佛景区的千山弥勒大佛,是由一座山峰天然形成的,其面部五官清晰生动,栩栩如生,实属世界一大奇观。

“啊!我曾多次来到过这里,可还从来没有遇到像今天这样的殊胜景象,真是祥云普照,瑞相万千啊!”张后这时正仰头望着天空中那一片片诡状殊形、变化莫测的云朵,用他那纯正的东北口音如是感叹道。

不知是谁回了句:“云说,‘我们就等着你们几个来,才一展风采呢’!”

大家便一起笑了起来。说笑间,已经来在了一处鱼塘前。

好像是赵晓虎首先发现了游曳在其中那一条条、一群群、一排排的、间或游出水面扑玩跳跃的小精灵们,当下便如同发现了一个个水盼兰情的娟娟淑女一般,兴致激昂地跑了上去。

“啊呀!漂亮啊!真是美啊……”

当我们4人也陆续赶过去之时,他已经兴奋得只会说这一句了。间或,拿出照相机,深情地捕捉着那些玲珑剔透、鳞光闪闪的水中倩影。

“哎呀,你们快看,皓然有仙气呢!快看那些鱼!还有那边那些,统统都游到她这边来了呢!”张后忽然如是惊呼道。

我们看时,可不是,面前早已是尾尾相承、圆整可爱、鳞光闪闪的一片了!就仿佛是开放在七宝池八功德水中的那些优钵罗、拘物头、波头摩、芬陀利和尼卢钵罗一样,青色青光,黄色黄光,赤色赤光,白色白光……不但如此,就连最远处的那些鱼们,也像是有谁下了命令一般地,威仪济济、瑞采翩跹地向我们这边聚拢了来,就这样,越聚越众,越聚越盛……

而我们黑白有别的五张面孔中,至少已有三张就剩下惊悚地:“哦!啊!噫!吁!唏……”了。

再往前边走,来在了一处更大的鱼池前,远远地便听到那里面传来野鸭“嘎嘎嘎”的叫声,那声音,就好像一群疯傻女人在仰天大笑。偶尔几声,又像是达摩和人打招呼时的“哈哈哈!”,我顿时便有些忍俊不禁。

这时,耳边竟又传来了一阵连绵不断的“嘎嘎”声,我不禁回头笑道:“达摩,它们这是知道你来了呢!”

达摩未待如何,山里弟不知所以地由衷感叹道:“还真是的,看来,就连佛境圣地里的小动物们也都通灵呢!”

我被他逗得直揉眼睛,达摩这才从我的笑声里听出了真意,不禁气得暗地里向我咧嘴又瞪眼。

大家一路拾级而上,不觉来到了弥勒宝殿前。

进了殿门,依旧是我和达摩逐一礼拜那尊笑得荡气回肠的佛尊,其他三位照样或心有旁骛、或怀着敬而远之的心情远远观望。就在赵晓虎悄悄向我请教分立在佛殿两端的四大天王的名号之时,我才刚说出那尊位于西方、身着红色、手执缠蛇的是广目天王,位于北方那尊一身绿色、右手执伞、左手执银鼠的是多闻天王之时,佛殿的大门忽然被一阵来势迅猛的风“吱呀呀,噗楞楞”地重重关上了!结果,不多不少,正好将我们五个和笑佛与四大天王关在了里面。不用问,这一回,又有至少三位吃惊得非同小可。说起来也真是奇怪,当达摩笑嘻嘻地、卯足了劲,再去推那佛殿的门时,却怎么也推不开了。

“既来之,则拜之。我看我们还是一起拜拜弥勒佛尊吧!”

在这句不知是谁的提议之下,我们五人齐唰唰地一起虔诚叩拜起来。

不多时,只见一位僧人从后面的殿门轻轻推门走了进来,里边的一干人等方才释然。大家若有所思了片刻之后,便都眉花眼笑地由那扇门相继出去了。

接着,我们便要由弥勒后殿开始攀登那些近1400多个的阶梯,以到达大佛景区了。

就在我一鼓作气走出了几十步之外时,忽然有个披着军大衣的似僧非僧之人向我气喘吁吁地跑了来,一面神秘兮兮地向我频频招手说:“这位女施主!请你到这边来一下,师父有话跟你说!”

我的心头不禁掠过一丝惊喜:“难道是这里的哪位大德,以法眼看出了我的宿缘?”

就听达摩在我耳边说:“既然师父叫你,还不快过去?”

我一听,一脸的喜不自胜,几许的心头乱跳:“哎呀,自从上次的五台山一别,已有近十年不曾遇到过大德的点化了!这近几年的‘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也实在该让高人给看看究竟了。”

“这位女施主,刚才你从这里一过,师父就一眼看出你头顶红光,脚踏祥瑞,女施主,你的佛缘可真是不浅哪!”说话的是刚才喊我下来的那个青年,我这才看清楚,他生着一张屠夫一样的脸,上面缀着两粒滴溜溜的鼠眼。

“噢?那么,师父在哪里呢?”我发现自己很是不愿与他啰嗦。不过话一出口,却又不禁在为自己的以貌取人而感到有些不安。

“这位女施主,请不要着急,你先站住了,听我把话说完。正因为师父看出了你的与众不同,今天才要点化你,才要让你和佛门结下更深的缘。正所谓‘天雨虽广,不育无根之草,佛门虽大,难度无缘之人’!女施主,师父从你的五官和步态中看出你是个贵不可言之人,但是,又从你的眉宇间看出,你应有的福禄还远远没有释放出来……”接下来,他愈来愈口若悬河,语速也越来越快,这不禁使我想起了在玉佛苑遇到的那位导游小姐来。后来,甚至就连他的嘴角都泛上了白沫。我才发现,他还有着一张如同江湖骗子般滔滔不绝的嘴。

由于他的语速之快,遣辞之怪,我的耳朵自然不免经受一番格外的考验。后来,他总算是有所停顿,郑重地向我递上来一把大铜锁,又是一阵翻江倒海般的絮叨之后,我连忙按照他的意思向着旁边不远处的铁栏杆飞奔而去,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那大锁牢牢地锁在了上面。

返回来之时,我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将福运尽攥在手中的表情了。因为他刚才对我说过,那把锁锁得越快,我的福运也就会随之来的越快。

“真是谢天谢地!”我的内心里不禁乐开了花,一面忍不住再次向他问道:“请问,现在我可以见见师父了吗?”

不料他却眨巴着一双贼亮的小眼睛笑了。我觉得那笑容很是莫名其妙。

“呵呵,女施主,我,就是师父。”少时,他居然就这么镇定自若、脸不红心不跳地对我说道。

“啊?”我不禁惊悚得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这时,好像感觉出有些情况不对的达摩等人也都陆续返身来到我的身边,向那人询问着什么。那人一面巧舌如簧、口吐莲花地向大家一一作答,一面不忘再次向我送上护身符、吉祥物等,而此时,我的内心早已颓丧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与此同时,那人竟平地一声雷地说道:“女施主,请在这功德簿上写下你的名字,以后的每逢初一、十五或是寺里举行各种法事之时,师父都会为你祈福诵经的。女施主,这次的结缘是300元!”

这样一来可惹恼了正直不阿的、现如今恐怕除了偶尔对我之外,再不会轻易对任何人粗声大嗓说话的达摩君。结果,不肖三五回合,对方便被他教训得面红耳赤、无言以对了。再加上后来山里弟、张后和赵晓虎的纷纷加入,最后,我象征性地在他那“功德簿”前留下了一些钱,才又与大家继续前行了。

途中,又有至少七、八回类似的经历,或是女子,或是男子,或是男女混双一齐跑来向我挤眉弄眼、频摇橄榄枝:“女施主,师父叫你过去呢!”这时,偶尔顺着他们的手势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总是躲在桌案后的一个个面目猥琐、一脸俗气的“师父”们。

“怎么,又看见我们头顶红光,脚踏祥瑞啦?”每当这时,平日里从不刻薄的达摩总要冷冷地奉上这么一句。

“哎呀!这一路上的好心情都让这些人给搅坏了!居然打着佛教的幌子公然在这里招摇撞骗,真是太不像话了!”张后随之也气愤不已地补上几句。

我的心头不由一沉,猛然想起佛经中佛尊早于2000年以前就说过的话来:“末法时代,诸魔贼人,假我衣服,裨贩如来,造种种恶,皆言佛法,斗乱僧众,贻误众生,夺人慧命,坏人道法功德善本……”

回头看时,山里弟正大姑娘一样满脸含笑、从容优雅地拾级而上,赵晓虎则每上一个台阶,嘴里便自言自语一阵……

及至攀上弥勒千佛阁——可以与大佛平视的位置,我的心情才重又变得豁然开朗起来。身边的几位男士意气风发地谈论着那尊天然形成的大佛的各种不可思议与妙相,说他的眉毛生得如何如何,眼睛怎样怎样的传神,笑容又是何等的扣人心弦……然而,令我内心震惊不已和留给我印象最深的却是:大佛的右手,竟是像拳王一样抡圆了的、重重举起的姿势……

下午4时许,三位朋友一起到火车站与我们送别。由于卧铺票实在难以买到——赵晓虎说他两天前就已经开始托人问询了,结果得到的回答都是:“已经全部售完。”幸而张后经验丰富,他告诉我们根本无须担心,只需买几张站台票,进站后,拿着记者证直接找列车长就全部解决了。并数度以他那位在北京某报社工作的爱妻例证,说她每次都是以这种方式解决问题的。

结果,还真是如他所说,我们五个拿着站台票的人随着拥挤的人群刚刚走下站台,正好一眼看见一位女列车长英姿飒爽地站在我们的面前。走上前去一试,还真是顺利得不得了,女列车长凤眼含笑地翻了翻我的记者证,又看了看赵晓虎的记者证之后,立刻便在她手中的小票上签下了“2车1中,2中”几个与她本人一样秀丽如珠的字。

一切就绪后,张后和山里弟忍不住笑道:“最享福的就是达摩,什么也不用操心,就都办妥了,也就这么巧,正好晓虎也有个记者证,不然还真是难办了!”

笑过之后便是分离。

东北的天气已然寒意毕现,我在微笑致意中已经不自觉地上了车。达摩没有紧跟着上来,几个大男人仍旧站在那滚滚的寒风里说笑着……后来,我看见赵晓虎使劲拍了拍达摩的肩膀,将他推上了车,之后,他们三个便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而去了。

上车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有意回避着与达摩对视。这个比女人还容易动情的家伙,我怎么忍心让他尴尬呢?就在火车刚一启动的一刹,他竟“扑哧”一声笑道:“皓然,你知道吗,那阵大风把弥勒宝殿的殿门吹上之时,赵晓虎的脸都吓青了……哈哈,还有臧后,为了听课,差一点把孩子都弄丢了,幸亏后来找着了,不然,你我的罪过可就大了。哈哈哈!还有三里弟,他居然怕佛……”

飞速的车轮载着我们一路向前飞驰,却把我们和朋友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