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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山的福

来源:中国作家网 | zhangluzao  2018年01月31日11:47

有一个傍晚,夕阳西下。巍峨雄壮的雪峰山上,彩霞映天。山下稀落的村庄,青瓦房上升起了袅袅炊烟。

“救——命——啊!快——来——人啦!跳——跳——潭啦!”突地有人在大声呼喊,霎时间如惊天炸雷传开了。只见四面八方的人都往村西的斗山脚下溪水潭奔去。

雪峰山下,有条小溪, 小溪的水长年不涸,一年四季唱着那和谐悦耳的歌曲,温柔而欢快地流着。

“ 溪水十八弯,弯弯有深潭!”它从翠绿苍茫的山涧中流出,流下十八道弯,一弯一潭。最有名那一段要数溪水潭,从丘陵小沟沟里流出来一股泉水,甘甜清澈,冬暖夏凉。故这条小溪常被人传称——溪水潭。

溪流十八弯,数柳山铺的溪水弯最深最宽最令人寒酥,传说一年要吃掉一个人。古老的溪水并没有留下名字,柳山铺子的潭是最大的,加上潭边有一个甘甜的山泉,人们常说“到溪水潭歇脚!”“到溪水潭见!”等等已是佳话。

溪水潭的沙岸上有一片柳树林,传说其中有一棵千年柳树,树高三丈,枝繁叶茂,遮天蔽日阴冷渗人; 潭水深不可测,水色墨绿,溪水潭的水和柳树林子,令人心里发怵。

“媳妇啊!你乍就丢下娃子不管了啊!”

王大山哭得忒动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让人揪心。

此时,一个水性好的渔把式,脱下衣服只穿一条黄裤衩跳入潭中。不一会,水把式上来了,湿露露的打了个寒颤。

“水底下墨黑黑的,啥也看不着,没办法!”渔把式喘了口气穿好衣服满脸无奈的说。

乡亲们面面相觑,一眼茫然。只见涟漪荡漾的河面上漂浮的那一件红衣裳,大家望洋兴叹,转眼就是生死相隔!

时流飞快, 瞬间就是一年 。溪潭村杂货店老板接到一个电话,说是找王大山。他接通电话后,就不声不响上了村前的那片柳树林子。在林子里见到的不是别人,正是一年前跳潭的媳妇。

“大山!”

“媳妇!”

夫妻俩一见面便相拥而泣,热泪满面。

“大山,我生的是个男孩,咱们也有崽了。”她高兴的对老公说。

原来王大山头胎是个姑娘,一心想生个崽崽,却被乡计育办抓去引产几次。现在总算如愿以偿,心理夯实了。

八十年代的计划生育如今让人心有余悸。乡计生办临时拼凑来的执法队,如同小日本鬼子进村了,对付二胎超生忒歹毒。

王大山媳妇一跳潭后,乡计生办执法队也文明了很多。溪潭村惭惭地恢复了往昔宁静,那个时代,那个事都过去了。

弹指一挥间,十年很快过去了。王大山的崽已经上小学。一个夏天,村里的同学们都放学回家了,唯有王大山的儿子没回来。

“大山!大山!”村里二叔匆匆忙来到田埂上,急促的叫正在忙种的王大山夫妇俩,“出事啦!你家娃崽崽回了吗?”

“二叔,不知道哇!我和媳妇在干活呢,怎么啦!”王大山放下锄头,疑惑望着急匆匆赶来的二叔。

“出事啦!出——事——啦!”二叔,一路跑来气喘吁吁的冲他说,“溪水潭有个孩子落水了,听说是个学生!”

“啥——”王大山丢下锄把,他的崽就喜欢大热天去河里洗澡,心里“咯噔”下忽感不妙。

“快去看看吧!”二叔陪他火急火燎赶到溪水潭。

“你才来啊!你崽出事啦!洗澡呛死啦!”早早围观的乡邻,冲王大山说。

王大山扒开人群,走近一看。

“不是我崽!怀菜了!”众人一脸惊愕。明明是他的崽,又乍说不是呢?

“老婆,他崽呛死了!”王大山抱起孩子走出来,悄悄对泪流满面的媳妇说。“乍办啊!三哥就这个崽崽!乍办啊!”媳妇一边哭一边细声嘀哩咕噜唠叨不停。

溪水潭很多年以前,“方圆十里八乡,村里人来这里打水挑担回去,淘米煮饭炒菜,饭菜酥香。 花季少女用来搓一把脸; 搓一把皮肤,白嫩的肌肤更加光滑细润,色泽亮丽,堪比闹市里买来的山塞护肤品。

溪水潭从那后变得邪恶,没几年就要呛个人。墨绿绿的水里,真的有水鬼吗?人们只能猜则谁也没瞧见过,但呛死人却很令人生畏!

时流飞快,转眼又十年。村村都通上了宽平的水泥路,溪水上一晃一摇的杉木桥也不见了,翻俢了水泥石拱桥。

有一天村里十字路口开来了一辆奔腾小轿车。车上下来一个年约二十左右的后生,看上去长得温文尔雅、一表人才。

见人就问:“王大山在家么?” 村里有人捎话给王大山,告诉他村前来了个年轻后生,说找他。王大山听到后,放下手里的活来到村前。

“爸爸!”后生一见到他老远就亲热的叫喊,王大山听到他叫“爸爸”满眼朦胧,近前一瞧,还真是当年躲计划生育送给了三姨夫寄养的儿子王力生。“哎!哎!”他擦了擦眼角的灰尘,高兴的答应一声,泪水盈眶,内心五味杂陈!他隐藏了二十一年的秘密霎时间在村里炸开了锅。村人闻听是他儿子,个个心里发懵,“哪来的儿子?”乡亲们心里开始暗自嘀哩咕噜的感觉疑惑!

后来,村里人才知道。王大山二十年前领回来的并不是自己亲生儿子,而是他媳妇娘家三哥的崽。三哥为了多生个孩子,孩子生下来就把他寄放在王大山家家门口。王大山媳妇闭口说是捡到的,让村里左邻右舍各家各户盖手印经组里村里盖了公章又到乡里派出所登记上了户口本……

冬去春来,寒暑易节。溪水潭的村落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村里青壮年大都东奔西跑出外谋生。王力生却返乡投资搞了个新农业合作舍,在家照顾着王大山。

“力生崽是个好后生,王大山有福啊!” 村里留守的空巢老年人见他儿子就夸,羡慕之情油然而生!

“全托大家的福!”王大山微笑着说。想当年,溪水潭虽说是一个闹剧,村里人真心去救人的情景至今心怀感恩。

王大山老了,天一放晴,就会搬一条楠竹躺椅,放在屋前的禾坪上,安逸地躺在椅子上。他悠闲的望着眼前高高的雪峰山头日出日落,悉听着那一条从雪峰山大峡谷流出来的溪流声,河水弯弯曲曲,缓缓地流淌,流淌!“叮当!叮当!叮当!”的流水声,像他心底里流出的一首歌。

“溪水潭十八弯,弯弯有深潭……”王大山自然自语唠叨着,仿佛没听到那“叮当叮当叮当”的溪水声音,躺在竹椅上,独自摇着一把棕叶扇子哼着他的《夏九九歌》:一九二九,扇子不离手。三九二十七,冰水甜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