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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车行

来源:中国作家网 | 齐七郎  2018年01月30日12:11

闲,每天遛早回来,都要端着手机消磨会儿时间。各个微信群和朋友圈里晒啥的都有,有人说缺啥晒啥,老齐以为,大多是显摆吧,显摆吃喝,玩深沉的居多。

“世界吃货群”是个杂群,老齐都不知道是啥时候由啥人给拉到这群的,消磨时间的时候,在这群看到一则小广告:”拼车回家过年寻求搭伴一人。行程从北京天安门到河南省信阳市,拼车目的地最好是在107国道河南驻马店以南。拼车交通工具:两轮摩托车,时间:阴历腊月二十八日出发,具体拼车方式:汽油钱AA,过路过桥费由准备参与拼车人给付,如发生其他费用按AA处理。”

老齐有些心动,于是微信加了好友,寻求拼车联系。

家不在河南信阳,也没有河南信阳的亲戚朋友,老齐心动的是想体验摩托车过年回家拼车的这种形式。

网络上的事情很有意思的,一切皆由网络把规则搞定。出行时间,出发地点,需要携带的物品等等,都是通过网络制定的。发广告网友唯一嘱咐的是,穿暖和些,尤其要穿个护腿之类的。

微信聊天,老齐很少视频也烦那个,所以不知道联系人长的模样,只是知道有个人要拼车出行,从北京的天安门到河南信阳。还知道的是,对方知道我是北京的老齐,我知道对方是在北京打工的“抹灰工”,“抹灰工”是他的网名,老家在河南省信阳市浉河区谭家河乡,腊月二十七工地上工资结账,腊月二十八启程回家过年,亲友中没有找到合伙拼车的,于是在网上征集想找个摩托车同行者,为省些路上费用。去年过年回家,“抹灰工”说是在火车上站了一夜,站一夜的火车票都要求人买,下了火车,还要有很长时间的不同公交的公路行程要靠走,今年他计划骑摩托车回家,觉得独自“千里走单骑”又有些浪费资源。

网上查了北京到河南信阳的距离,大约一千公里,要穿越河北、河南两省,没有坐摩托车走过长途路,不知道应该是个什么样的感觉,还不知道的是摩托车的时速是多少,到河南信阳大约需要多长时间。

不管那多了,到超市买了条保暖棉裤 ,把出门的行囊准备好,行囊内有相机、洗漱物品、笔记本电脑以及各种附件,准备好了,往包里又塞了两瓶“牛二”,“牛儿”是辣酒。

明天就要出发了,从北京天安门到河南信阳,坐着“抹灰工”的两轮摩托车去。怎么回来啊?还没有想好。

农历腊月二十八早七点,北京天安门广场南,有个“中国零公里”标志。约定的集合地点在这里。

打车到这里的时候,冷风中的天安门广场已经很热闹了,很多人一早到这里看升国旗,初次来北京的游客,把到天安门广场看升国旗,当做了一个重要行程。

“中国零公里”标志附近,也有许多的游客,远远地看到“抹灰工”了,因为有摩托车停靠在身边,穿着厚厚的有些夸张的一身保暖远行服装,非常地显眼,“抹灰工”很守时。过去相认之后,“抹灰工”和老齐互相交换了身份证明信息,这是“抹灰工”要求这样做的。

通过身份证阅读,知道“抹灰工”叫张中喜,1985年6月9日生人,身份证登记住址是:河南省信阳市浉河区谭家河乡郭畈村。身份证号码也记下了,老齐的身份证也让“抹灰工”了。看了身份证以后,“抹灰工”说:“年纪这么大了,这么冷的天,摩托车上跑长途能吃得消?”老齐说:“试试吧,想尝试一下。”

“怎么试啊?说的可是到驻马店以南的,您不会刚到保定就把我甩了吧?”“抹灰工”瞪着眼睛说。

“不会,不会,”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元钱塞到“抹灰工”手里,老齐说:“这是定金,不到驻马店提前走人,定钱不退。”

“抹灰工”没接那钱:“规则里没约定钱的事,那咱们上路吧!”,说着话,递给了老齐一个头盔,“飞翔”牌的摩托车专用头盔,头盔的里外粘了些沙子灰,老齐用衣袖子擦了擦,正要准备戴上,“抹灰工”又说了,:“等会儿,您看看油表,咱们亲兄弟明算账,满箱油出来的,按8升算吧,下一箱油就得您加了!”老齐笑着答应了。

摩托车是那种从来没见过的牌子,车的后座用木头板子把行李架延伸出一块,上面绑着一个行李箱,老齐背着自己十来斤的摄影包坐上了车,车子就出发了,刚刚开始上路,头盔戴在脑袋上的,洁癖的老齐觉得头部有些刺痒,车子在行驶中,两手固定在扶手上,刺痒也不能挠。走上一段时间,脸被冷风吹冻得生疼,这个时候,才领教了头盔的益处,往身前看了一眼,“抹灰工”的头盔是个建筑工地上的安全帽。安全帽,对物体打击有安全作用,摩托车骑行能管得了安全吗?

从前门,走与长安街平行的前三门大街,一路向西,过天宁寺、广安门,太阳已经把大地照得暖洋洋的。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又是一个无雪的日子。今冬盼雪,盼到马上就是春节了,还是不见今冬的头一场雪。而长江之南, 罕见的暴雪。玩南走,往有雪的地方走。

出六里桥,看到绿色的高速公路指示牌,该上京石高速了,我大喊着提醒了“抹灰工”,带着头盔,我喊的话他也没能听到,后来把车速慢下来,他也喊着告诉我,摩托车是不允许上高速的,我们只能走国道——G107国道。从六里桥往西走,国道就是G4京港澳高速路的辅路了。

不说话了,摩托车在国道上“嗡嗡”地高速行驶,又戴着厚厚的头盔,不适于聊天,。预想的一路的行车乐趣,本来是能够来个农民工过年回家路上聊天调查的,这样的话,比预想的要打许多的折扣。

过丰台、房山,107国道一路向南,第一次停车,是在京冀界附近的涿州了。停车地点是在涿州三义广场附近。三义,就是《三国演义》里的刘关张吧。好像张飞的老家在涿州,于是这里就有了个三义广场。坐了这一个小时的车,下车的时候,腿都不会走路了,靠着树适应了一阵子,才向路边的一个面馆走去,“抹灰工”的意思是在这里吃个早餐,然后继续赶路,我看了一下时间,8点半钟,从北京到涿州,大约是六、七十公里的样子,走了一个半小时,按照这个速度,一千公里的路程,我们要走上二十多个小时。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饥寒交迫颠簸行千里。

吃面条的时候,“抹灰工”吃得鼻涕哈喇的,也不知道他在北京的家住在哪里,知道的是早上7点以前就到了天安门广场了。老齐家离天安门很近,一早起床的时候,是闹钟6点给叫醒的。

折腾了这么一个早晨,又冷又饿的,在寒风中保持每小时五十公里以上的摩托车骑行速度,老齐坐在后面,冻得都有“木乃伊”的感觉了,“抹灰工”在前面,又要驾驶又要挡风,想想那种感觉真不是个滋味。

半碗面条下肚,胳膊、腿脚也血脉通顺了,身子也暖和过来些了,老齐对“抹灰工”说,“要是累的话,可以替你开会儿。”“抹灰工”眼睛一亮,说:“你能开这玩意?”老齐说:“没开过,会骑自行车、电动车,能掌握平衡,有汽车本子,考的时候是小货,后来给谪贬成小轿车的了!”“抹灰工”听了一笑,说,“算了,还是我来吧!”

喝汤的时候又聊了几句,知道“抹灰工”住在南三环外的十里河附近,十几个工友合租的一个小院子,三四个人住一间房,一个人每个月的房租是四百多,原来在中建一局土建公司的包工队,干的是泥瓦匠,后来想多挣些钱到装饰装修公司打零工做家装,比在包工队挣的多些,一天300元按天拿“大工”的钱,没活儿的时候就闲着,钱不少挣就是辛苦,没有在包工队的时候有保障。大工属于技术工种,搭下手的是小工,小工挣得要少很多,干的是和泥搬砖的活。

“抹灰工”对于老齐为了体验生活的拼车感到不能理解,说老齐是“闲得难受”,老齐夸赞他评价的很到位。

没聊上几句,“抹灰工”说路程还远,站起来就去着车了,“抹灰工”还说,摩托车百公里耗油不到五个,刚刚跑了六、七十公里,不用加油。摩托车在巨大的轰鸣声中又上路了。这次停车,还注意到一个细节,除了带着个安全帽,“抹灰工”还用一条红绿相间的围巾把自己的脸部围了个严严实实的,看起来他跑长途的经验还是蛮丰富的。

吃面条的钱是AA的,每个人两块五毛钱,“抹灰工”执意要这样做。拉面馆的卫生条件实在是不敢恭维,面条除了热乎就是咸,老齐有个“丰俭由人”的革命传统,和“抹灰工”一同出行,“丰”的事情看起来是不用想了。吃面条的时候,老齐比“抹灰工”唯一多些的讲究,是多吃了一瓣大蒜,怕这一路上跑肚拉稀不方便。

又走在107国道了。

107国道是一条著名的穿越南北的公路,起点是北京的广安门,一直往南的终点是广东的深圳的文锦渡,与铁路的京广线平行,穿越了京、冀、豫、鄂、湘、粤六个省市。2000年以前,G4京港澳高速还没有全线贯通的时候,107国道是主要的南北公路干线,现在一路走来,看到的车大都是省内区域短途运营的车辆了。面馆的老板娘说,现在的车辆通过数量不如2000年以前的三分之一。

一路走过,107国道两侧的加油站、餐馆、商店大都很萧条。

沿着107国道继续南行。每一辆大货车从身旁通过,带着的都是一阵恐怖的高音喇叭呼啸和尘土飞扬。

摩托车,基本上是走个一个多小时,就要停下歇歇,“抹灰工”说,这样可以让人歇歇,也让车子歇歇,都不能太劳累。“抹灰工”的计划性很强的。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有的时候是去卫生间,有的时候是打开保温杯喝口水,有的时候是检查一下车的各种性能。

过保定后,在望都休息的时间长些。驴肉火烧是保定的特产,离保定很近的望都县也有。107国道的路边,看到一家店,门脸的对联是“天上龙肉,地下驴肉”,横批有些滑稽:“天鹅肉谁吃”。驴肉火烧三块钱一个,送粥送小菜。“抹灰工”一口气吃了四个,喝了一碗粥,老齐吃了两个“驴火”,喝了两碗粥,结账的时候,“抹灰工”还是执意各结各的,说这样都省得A了。

这次该给摩托车加油了,油箱真小,和开汽车出行动辄就是四、五百块钱的相比,摩托车的油箱跑了一百六七十公里了,加满了油,才花了50元钱。这个时候,还想起了个事情,这一路之上,过路过桥费,还没有人收呢。

太阳落山了,道路两旁已经看到有灯光闪过了,天马上就黑了下来。没有太阳的冬天是个残酷的日子。107国道路过石家庄的时候,“抹灰工”没有停车,那个时候,天还是亮着。穿过石家庄城区,路两旁店铺的灯幌子都亮起来以后,“抹灰工”找了一家宾馆停下了。

宾馆在一个大院子里,院子里并排停放着大型长途货车,都是那种汽车车轱辘前四后八的斯太尔、黄河。老齐知道,这个宾馆应该是过去的大车店。看过住宿条件,老齐只能是在心里多次的念叨“丰俭由人”了。

“抹灰工”问了价钱回来,说单间,两个人是40元,说和老齐一起出门,就讲究一些了,平常自己都是住多人大房间,老齐说怎么都好。把行李放到房间,看到房间里有暖气,有电视,电风扇大冬天的还在墙上昂首屹立,单间里没有卫生间,只有两张床。房间的门很单薄,不用使劲就能撕裂的样子。

“抹灰工”从公用卫生间回来说,没有热水,还说,先简单擦把脸,吃饭后,去宾馆的洗浴中心泡个澡,10元一位,跑了一百多公路的风尘路,老齐说洗洗好。

因为有些累,住店吃店了,在宾馆开的餐厅吃的晚饭。

“抹灰工”说,“早晨是面,中午是馍,晚上吃米吧。”米就是米饭,这是不同地方的不同叫法。

老齐说,“你吃米,我还是吃面,一天三顿面我行。”

“晚上了,不动窝了,是不是要喝点酒。”“抹灰工”又问。

一句话提醒了老齐,忙说“要喝,要喝,我去拿,包里有!”

“怎么?你还带着酒?”

“带着呢,牛二,其他酒喝不习惯!”老齐一直觉得自带酒水是个值得自豪的事情。

从房间里把酒拿出来,老齐把笔记本电脑和照相机的包包也都拿出来了,因为觉得那扇门太不牢实了。

“抹灰工”是酸辣土豆丝和一盆大米饭,老齐是一碗羊肉烩面,喝着牛二,一下一下的碰杯,菜不多,酒可喝了不少。结账的时候,“抹灰工”说,喝的是你的酒,那碗面条的钱就算我的了,老齐争执了几次,就由他了。

饭后,“抹灰工”去泡澡了,老齐则惦记着写一路的历程的事情,晕乎乎的回屋,打开电脑,整理了一天拍的片子和日志思路,整理着半截子,因为累和酒劲儿,和衣而睡了。后来让房间门的咣当声给吵醒了,迷迷糊糊的觉得是“抹灰工”回来了。

睡眠不好的老齐,这回是醒了,鼾声被褥枕头的味道再也不能让人入睡,拿起手机碎片化阅读了,阅读得睁不开眼睛,又是和衣而睡,然后是再醒,除了鼾声,大车店宾馆的夜很静,打开电脑借着卫生间那微弱的灯光开始写。

写日志,老齐和别人不一样,夜里出活儿。白天,守在电脑前面,有的时候,整整一天,都不知道写什么,夜深人静的时候,脑子里这样那样的怪念头都会浮上心头,变成键盘上的手指头,一行行的就成了一篇新的日志了。

以往出门在外,老齐尽可能的睡单间,这样,睡着之后,才能睡得更沉一些,半夜醒来的时候,也不会打扰同室的其他人。现在,因为与“抹灰工”同室,就再也睡不着了,而看“抹灰工”那个样子,似乎也是不怕被打搅的样子,于是,日志就多出了几百字,思路是从早上写到中午,又从中午写到了晚上。

后来,是真的写累了,酒喝得又多了些,抱着电脑就睡着了。

又醒来,还是半夜,被窗外卡车的轰鸣声吵醒的。窗外还是漆黑一片,坦克车一样的卡车就着车预热了,先是机械般的“轰隆隆……轰隆隆”,然后就是指挥调动的喊叫声音,这个就是大车店的特色。看了看时间,六点了,想起“抹灰工”昨天喝酒时说的话“明天要早起些,多赶些路!”于是叫醒了还在呼呼作响的“抹灰工”。

上传了一篇日志的时间,“抹灰工”收拾好了行囊,洗漱过后就着车又出发了,这个时候,已经是7点多了,说早出门,还是没有早多少。早餐“抹灰工”说太早吃不动,走上一段再吃。

早起出行好,越走越亮堂。

早7点30分,可能全国各地都是晴朗的天,能够见到的107国道石家庄南元氏县,确实是个晴朗的天空。元氏县,往东是赵县,著名赵州桥的那个地方,往西是赞皇县。

在元氏火车站附近,找个加油站,把油箱加满,在加油站旁边的小吃店,吃了个煮鸡蛋,喝了碗豆腐脑,“抹灰工”吃了两个大包子和一碗馄饨。油是“抹灰工”花钱加的,早餐还是各付各的。

吃好了,喝足了,油箱的油也加满了,接着又是一路的南奔。

这一奔,“抹灰工”跑得着实有些狠了,一下子走了三个小时没歇,过了高邑,过了邢台,过了沙河,直到到了邯郸,快11点的时候,摩托车才熄火停车。车行进之中,老齐不停的调整坐姿,但是,下车的时候,屁股还是麻木的,两脚着地的时候,腿也是随着摩托车减震器的运动节奏在惯性的抖。

下车以后的“抹灰工”,一溜歪斜地推着摩托车到了一个餐馆的门前,费尽力气,支好车子,一屁股坐在餐馆的椅子上,冲着里面就喊:“老板,给来点儿热茶!”“抹灰工”真的累了,昨天酒就多了,昨天就累了,今天就更累了。

有些心疼“抹灰工”了,自己做主,点了个水煮牛肉生菜底的,点了个烧茄子,然后对他说,“今天咱们中午吃米,中不?”“抹灰工”看着老齐,无力的点点头。

107国道邯郸磁县花官营村路旁的一个小餐馆,今天中午吃的是米饭炒菜。

生菜底的水煮牛肉端上来了,一大盆子,上面一层红红的辣椒,肉片中的油咕嘟咕嘟的冒着泡,老齐对服务员说:“快,上一盆米饭。” “抹灰工”睁着疲惫的眼睛说:“老齐,把你那酒拿出来,我喝点儿中不?”“行,行,我那酒不值钱的,最不济,咱们在这住下了。”“没事的,喝上半斤,我开上一百公里还是没问题的,我少喝,就喝二两。”

麻!辣!热乎乎!花官营的水煮牛肉咋这好吃呢?

看起来,这顿饭不是速战速决的了,老齐拿出笔记本电脑,上网看了看股市,依然是波澜不惊;看看来往路上的新闻,“我是李刚”在路过的望都县法院宣判了,六年的徒刑,酒后撞死个花季少女,而且还藐视人民的力量,才判了六年。石家庄准备改名“正定”了,为啥要改呢?觉得石家庄没文化底蕴?

忙里偷闲的上传了一篇日志,107国道没什么好风光,借用的是曾经在丽江拍的风光片。

“抹灰工”说话算话,酒真是喝了二两,要往老齐杯子里倒酒的时候,爱喝酒的老齐用拿筷子的手给挡住了。

吃过饭,到派出所旁边的加油站把油箱灌满。饭钱“抹灰工”依然坚持是A,油钱是老齐付的。打着车以后,“抹灰工”说了一句话,让老齐犯难了。

“老齐,我有些累了,这车你开会儿,中不?”

“我没有本子啊!”

“老齐,你说你会开的!”

“我没有开过,我说我骑过自行车、电动车,我没有摩托车本子的!”

“老齐,玩笑吧,你知道吗,这一路,我也是没有本子的!本子那是国家觉得你会开,呵呵,哈哈。”

“怎么可以的?”老齐这话是多层意思,怎么可以无照驾驶机动车?怎么可以酒后驾车?怎么可以让我这老实人无经验无照地驾驶摩托车在107国道上跑?

“是真的,这个车子我开了有好多公里了,从河南到北京,往返几次了,我真没有本子的。”

老齐有些晕了,拼车拼出个无照驾驶来。

哪里是油门,哪里是刹车,怎么换挡,转向灯怎么个打法,“抹灰工”粗略地向老齐讲解了一番,老齐就把车开上107国道了。

小心翼翼地,脚总是带着刹车,时速二十多公里的样子往前走着。开始的时候,还能听到“抹灰工”在背后喊的声音——“留神……”“慢些,不着急……”到后来,觉得后背有个沉重的东西靠上了,“抹灰工”坐在摩托车上睡着了。

第一次开摩托车,第一次开摩托车就走国道,而且是无照驾驶。这很不符合老齐人生做事原则的。

骑过自行车、电动车,有汽车驾驶经历,这些,让老齐很快的适应了摩托车的驾驶。不敢快开,但是比电动车要快些。就这样对付着走着,到河南了。“抹灰工”在后面用手捅了老齐几下,示意停车,在河南界标的那个地方,把车停下,“抹灰工”找地方方便了一下,老齐把界标用手机拍了下来,驾驶员又换成了“抹灰工”。

同样是无照驾驶,还是“抹灰工”开的好,速度快,稳健。

在淇县停车加了次油,在新乡停车歇了歇,宿在郑州了。

一锅红焖羊肉,十多年前北京的街头小巷很多的餐馆都经营这个,除了这个还有羊肉烩面,不知道是哪年哪月哪天,忽然一下子就不见了,当在临近郑州的时候看到路边这个“红焖羊肉”食肆幌子,老齐捅了捅开车的“抹灰工”示意停车,又冷又饿看到天已经擦黑,想是应该住宿了,关键是想吃“红焖羊肉”。

一锅红焖羊肉端上来,把煤气灶的火点燃,锅里的汤还没有冒泡,纸杯子里的酒倒上,“抹灰工”直愣愣地说话了:“老齐,明天就是年三十了,买票回吧?”

“为啥?”老齐问。

“您这拼车体验都到了河南了,这大的岁数别跟着我受这罪了。”

“你行为啥我不行?再说我是坐车你还要开车。”老齐有些坚持。

“不是一个事。我原来想着拼个人能摊些费用,哪想到是您这样的,现在我决定了,不拉您了,还有,我现在是离家越来越近,你那是离家越来越远。回家过年去吧,不拉了。”“抹灰工”话说得很坚决。

老齐有些郁闷,拼车行没能拼到目的地。看到“抹灰工”说得这般的坚决,只能拿出手机订票,既然不能再走了,老齐就想快些回家,在网上订的飞机票,飞机能快些,还能赶上在家里吃年夜饭看春晚。

当那锅红焖羊肉开锅以后,碰了一下子杯子喝了一口酒,“抹灰工”开始下筷子,他吃的很快,炖得烂糊的小块羊排,舌头一捋肉就脱落到嘴里,骨头随着就吐在桌子上,吃过一块筷子伸出再夹一块,一会儿的功夫桌子上就摆满的一堆剩骨头。“红焖羊肉”分大锅小锅,老齐执意要的大锅,最后大锅的骨头和肉也都给吃完了。买单的时候,“抹灰工”说自己吃得多又喝的老齐的酒不AA的,把账结了。

住的还是路边店,老齐说明天就要分手了,明天还要坐飞机,要好好洗个热水澡不住大车店了,找了个路边干净些的快捷酒店住下,房间里有卫生间的那种,“抹灰工”洗过热水澡,聊了他媳妇和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话没聊上几句就打上鼾了。他太累了。

郑州的机场,名字里还有个“国际”两个字,就是说,从这里可以直接飞到国外。郑州的机场,名字里还有个“新郑”两个字,这可能是为了显示悠久的历史了。

郑州新郑国际机场,在郑州东南十多公里以外。一早,“抹灰工”开车把老齐送到了机场。十二点五十五分的飞机,九点多就到机场了,下了车,互道珍重以后,“抹灰工”还主动地西方礼仪的拥抱了一下老齐。“抹灰工”走了,为了显示驾驶技术的高超,“抹灰工”走的时候“嗡”地一声轰了一脚大油门走了,一溜烟儿。

安检以后,找了个有电源插座的地方,打开电脑,老齐踏踏实实的想写这一路奔波的日志了。一路之上有很多的东西可以写,但是往键盘上敲字的时候却不知道先输入哪些字码,脑子里想的还是一路上的冷和在前面厚实挡风的“抹灰工”。

南航3171次,全价票,大年三十,一点点的折扣都不给打。如果正点的话,2点10分就可以到北京首都机场了。

机场,比平常应该是更加繁忙了,有忙于事业的,有疲于奔命的,当然,也有像老齐这样闲得难受没事找事的人。

和“抹灰工”分手的时候,老齐说:“路上自己一个人别在喝酒了……,路上自己一个人多停留歇几次……,路上自己一个人注意安全……”反反复复地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抹灰工”说,天冷,老齐这样的城里人住农村的房子里遭罪,天暖和的时候,可以到他家体验现时期的农村生活,他得好好的准备一下才行。

年三十的机场,应该是鞭炮禁放区的,还是能够听到远处噼噼啪啪的鞭炮声。爆竹声声除旧岁,手机的朋友圈里大家都在刷祝福的吉祥话。飞机在首都机场降落后,打开手机看到了“抹灰工”的祝福,他说也到家了,祝福还配了张图片,他和闺女儿子合影的照片,在照片中老齐看到了他家院子里的农具和他家房子的木头原色门窗,“抹灰工”还说要谢谢老齐,头盔里多的五百块钱看到了,说拼车拼出个老齐这样的朋友是他过年中最快乐的事情。老齐给他回了一句:祝全家健康快乐,过年后回北京的时候要注意安全,安全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