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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办

赭墨快意

来源:文艺报 | 荆 歌  2018年01月19日13:53

和江宏吃饭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他善饮,但经常会提醒别人:“不要一口干,好酒是需要慢慢品的。”他是个懂吃、会吃,也是吃过好东西的人。说他是美食家无疑是流俗了,他对美食的理解,与他对艺术人生的见解许多时候是仿佛的,常常于平常家常中道出不凡,道出无穷趣味。

有天喝着酒,谈兴正浓,不知道为什么竟回忆起了青春期的往事,那些豪迈不羁而近乎荒唐的旧事,竟然与打架有关。江宏说上海人也不是世人所想的那么懦弱,他回忆那时候争强斗狠的年轻人,尚未开打,竟然从蜂窝煤炉里夹出一个煤球,放在裸露的大腿上,任它将皮肉烤得滋滋作响,硬是把对手给吓住了。这不知是他的道听途说呢,还是杜撰,也许真是他亲眼所见吧。

他的身上,确实有一般上海人那里看不到的豪爽大气。他喜作大画,通常都是四尺整张、六尺整张和八尺整张的。似乎只有高头大案,才能挥洒他的才情,才能畅快过瘾,才能把他广阔的心思肆意铺陈,才能表达他的审美、完成他的想象。他自由地泼水泼墨泼彩,无所顾忌而又节制有度。即使是在细窄的手卷上,也总是展现出恢弘气势,营造了天大地大的壮丽气象。他的大,是要上及苍穹,吞吐四海,是要逸出画框,越过门窗,御风而行、随云奔腾,没有边际,不限四季,只有目力不及之所,没有想象不到的地方。

但他依然有着海派的优越和优雅,从容典雅,长松流瀑、远山近水、奇峰行云,都是以名士之风叙述描绘,娓娓道来,曲径通幽。他拓宽了海派的疆域,丰富了海派的内涵,把他江宏的性情在纸上渲染,用他精到的笔墨,写山水大风景、作人生大文章,把他艺术的审美和生命的体验表现得淋漓酣畅,爽了自己,也打动了别人。

常常有人把文人画和不专业、票友、游戏,甚至是不会画等同起来。难道书画不是生命的云烟、心灵的风光、精神之有形吗?难道书画艺术只是僵死的技术吗?在江宏的作品里,我们可以看到活泼泼的生命脉动,可以看到他吞吐山河的豪情,可以看到他对四时八节春华秋实的敏感,对天地时光的独特感受。绝壁千仞,长松拂云,山中一日之奇谲,世间沧桑之一瞬,他以水墨顾盼、以色彩呼应,随心所欲、得意而忘俗形。他延续八大、徐渭的精神,笔墨线条,像他的书法一样徐疾有致、倜傥风流,丰饶的内心、丰满的情感、丰沛的审美,构成了他丰富的画面,造就了他的大境界和大自在。

许多时候,艺术是难言其妙的,欲说还休。江宏的绘画,从不取宠于庸众,他甚至并不在乎抽掉那接近他的梯子,让许多人无法靠近、无从抵达,更不能轻易看到那乱云飞渡、山高水长的壮阔风景。因为你没有苍蝇那样的复眼,你又怎能看到那五光十色和繁花似锦?江宏说:赭墨快意。好!他在纸上的痛快酣畅,如长天,如流云,亦如大漠雪原,是他的世界,是他的生命欢歌、脑海风光,也是他洒脱的生活状态和坦荡无拘的个性。他与时间交融、和世界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