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洱海,鲁院及其他

来源:中国作家网 | 吉建芳  2018年01月17日11:08

现在是凌晨五点钟,整座城市都还笼罩在一片黑黢黢的夜色中,只有星星点点的路灯,一串串的车灯,和零零星星的建筑物中亮起没多久的灯光,陪着我的寂寞。

其实在这里用“寂寞”二字,似乎也不是十分妥帖的。

我现在坐在首都国际机场T3航站楼的37号登机口,默默地等待一个小时后的登机。数小时后,我将在云南大理,见到我的亲爱的爸爸妈妈,还有妹妹一家。

好几个月没见到他们了,很是想念。我平常不太爱打电话,总觉得电话虽然也很方便,可以听到亲人们的声音,甚至于通过手机也可以看到亲人们的模样,但还是不够真切。嘘寒问暖自然是真诚的,但那种真诚总会觉得欠缺一些什么。电话中如果妈妈说她感冒了,而我只能急急地说:那你赶紧买点药吃。而这药,是需要妈妈自己或者在她身边的亲人去买的,相距两地的我是无法代劳的,这就是我觉得电话的无力和虚空。

年初,妹妹跳槽到云南大理洱海边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去发展。数月后,才把爸爸妈妈和她的儿子小骆驼接了过去。妹妹去了没多久,就几次三番催促我去洱海边游玩。扬言,她管吃管住,酒店可是五星级的哪!五星级又怎样?哼。我也会偶尔心动,但却总是因这因那,一拖再拖……以后,以后,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于是,时间就在这样一天天的拖磨中慢慢过去了。

妈妈和爸爸去了洱海边后,每次电话或者视频,都对洱海极尽褒奖之能事,我亦不为所动。实在是分身乏术,只能把游玩这种小事摆在毫不起眼的位置,才觉对得起自己。

就因为知道我们忙,妈妈和爸爸偶尔身体有恙,都故作轻描淡写地轻易不告诉我们。知道了自然担心,担心了难免会影响到我们的工作,而这是他们不想看到的。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亲人之间善意的互相欺骗。我想,一定是!

写到这里,稍稍有些困,抬眼望去,发现候机楼四周宽大的玻璃外面,一会儿就从空中斜斜地下来一道光线。嗯!一架飞机顺利抵达机场了。一会儿,又是一架。外出的人们回家,或者出差、旅游的人们刚刚抵达,来来往往,出出进进,交流,交汇,社会才有进步的可能。否则,就是死水一坛。

直到有一天,那天打电话时,妈妈突然冒出一句:要不你待会再打,我现在要雾化。

雾化?!我有些狐疑,反问一句:你为什么要雾化。妈妈很快搪塞我:老毛病,一咳嗽就有些不舒服,医生让雾化。

问过妹妹,才知道妈妈已经住院,都好几天了。

立时就心里纠结,怎么可以这样子呢,要不要去看看。想到当下的学业,以及各种忙碌,我给了自己一个很好的借口——妈妈没事的,上半年不是也这样折腾过一次嘛,最终不过是一场虚惊。

可是,干什么都不能安下心来。看书,看一会儿了都,可眼前还是那几行字;写东西,思路总是胡乱跑,忽左忽右,莫名其妙。

然后,兄妹们商量着该让妈妈和爸爸下一步怎样度过,在哪里度过。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是半小时。转眼间,又过去一个小时。

当哥哥在群里晒出他的机票信息时,我立刻就觉得自己一直在做的犹豫是不是确实有些多余。学习固然重要,可是去看看生病的妈妈,是不是更加重要。OK!瞬间就想通了。预订机票,开始请假,安排手头几件急迫的事,一件件排序后抓紧完成。

差不多到了下午饭时分,一切准备都已完成。晚上临睡前,简单收拾了行李,又完成了两幅画。

还不到三点钟时闹铃已经响了。刚刚洗漱过,网约车师傅已经打来电话,说他几分钟后就到了。彤送我到学校门口,上车。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吧,就到了首都机场。

在凌晨黑黢黢的夜色中噼噼啪啪地敲字,抒发一些情绪。当然,室内是温暖的灯光。心下惦念:妈妈起来了没有?这会儿应该不太难受了吧。

三个多小时的空中飞行并不难熬。看书,喝水,吃简单的统一的早餐。机舱外的夜空也一直是黑黢黢的。不知到了什么时候,突然就有些倦意,合上书,拉上连帽衫的帽子,很快进入睡眠状态。我想,假如那会儿没有一把舒服的可以向后靠的椅子,如果困极,我会不会睡得着。其实根本不用想,如果实在困极,哪怕马路牙子上,估计我也是可以倒头就昏沉沉睡去的。

唉!没追求的人哪。

大理机场的感觉跟拉萨贡嘎机场像极了。

天高,云淡,风轻。廊桥外的阳光直刺刺地照耀下来,根本无法往外看,幸好我对高原的环境还是有些经验,提前取出太阳镜戴上,才不至于使劲眯缝着眼睛到处瞅。

打开微信,发现哥哥在群里说让我到机场后等他。简单,等就等,反正已经到了大理,见妈妈再着急也不在乎这两个小时。吃了一个随身带的水果,继续打开电脑。落地玻璃窗外,是云贵高原朴实而又亲切的阳光,温暖而友好。

妹妹一再晒过的那些洱海边的照片,我也有过心动,却并不有多么强烈。只是对洱海边的太阳宫和月亮宫有些好奇,但也不能算有多么向往,因为除了现场感外,从电视节目中看到的同样真切。最主要的是,我并不追星,哪怕对女神杨丽萍十分喜爱,亦如是。

昨天,不对,是前天。突然从班级群里看到扎西同学发的一条消息,号召大家去五楼一个房间。之前他们也不是没有搞过一些活动,夜谈文学,交流碰撞,但多是使劲晒图,疯狂晒图,让一众看客忍不住自行前往,主动掺和。似乎这样大声吆喝让大家来的,似乎还不太多。

有些好奇,我私信他:今天的活动什么主题?

谁知刚刚还有些调侃的腔调,在扎西回复后立刻就溃败一地。

扎西回道:点哥要回家,再也不来了,我们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是什么话?从两个月时开始,就有隐隐的分别的气息袭来。一段时间后,又是一次。在距离终点还有整整一个月时,又有人中途退场,最主要的是扎西那句“我们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一下子就扎到了神经的痛处。我瞬间泪奔,立时就泣不成声,412室小小的房间里,立刻被我失声的痛哭声充斥着。

一会儿,心情稍微缓解了一些,整理凌乱的思绪,觉得我是不是有些夸张了。成年人啊,以后也未必就再也见不着了,哭什么?可是在学校时,我们是天之骄子,尽享一切关心与呵护,回到各自的现实人生,为工作,为家庭,为孩子,为……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也许真的就很难再相见了。

现实世界也容不得我持续悲伤,许多事等着一件件去完成,只得一边抹眼泪一边从相机上导图、处理图片。不时瞅一眼微信,发现也有同学跟我一样的情绪。几个关系相好的女生私信,悄悄抹眼泪的不止我一个人,平常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是一颗颗脆弱敏感的小心灵。

图片很快处理好,我突然想,该给老点同学送个什么临别的礼物呢?时间如此之紧。翻了一下抽屉,又环顾了一下凌乱的房间,发现东西不少但真正有意义的寥寥。嗯!要么画幅漫画送给他吧。

说画就画,很快坐在了桌子前。

一会儿就画好了,不能说有多好但总是一份特别的心意,微信发给老点。他很快发来感谢的话语,在那样的情绪下,文字丝毫不凌乱,也真是难为他了。

眼泪时断时续,我并不去管它。随它好了。

微信上,有同学私信我:许多同学都来了,你不来一下么?

我,我知道应该来,也必须来。可是,可是我已经哭得一塌糊涂,去了也太丢人了。

来吧,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但是眼泪都忍着呢,谁也没当面流眼泪。

可是我忍不住,真的忍不住,我害怕我去了丢人。

……

“咚咚咚”,谁在敲门?是成。

你真的不打算去一下吗?许多同学都在那里,也有的去一下就走了。

我真的不行,眼睛都肿了,还一直在哭。太丢人了!

去吧!没事的。成试图说服我。

那好吧!让我稳定一下情绪,待会儿人不多的时候我再上去。

感念同学们的良善。成又一次催促我说,人不多了,可以去了。我突然想起不是还有一些泾渭茯茶吗?立刻找出来拎着出门。在关上门往出走的那一刻,眼泪又扑簌簌地滚落下来。我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还是感念同学们的良善,在我进门后,大家关掉房子的大灯,后来连台灯都关了。开着的房门外,楼道的灯光静静地照进来;打开的窗户外,窗外的月光也默默地照进来。

我把东西送给老点,才在床边坐下去,泪水就又一次涌了出来,瞬间泪流满面。一旁的女生赶紧抽出一些面巾纸递给我。

不到一个小时吧,我们就那样在黑暗中坐着,有的在唱歌,有的在喝酒,有的不唱也不喝,只是那样默默地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随便什么话。

有些时候,语言真是多余。如果我的心里有你,一句话都不用说,你我非常清楚明了。如果我的心里毫无你的立足之地,那么,多少花言巧语都不过是空幻和虚无。

爱吧!在你还有爱的能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