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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约堡秘史》

来源:中国作家网 |   2018年01月12日09:40

《艾约堡秘史》

作者:张炜

出版社:湖南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8年01月

ISBN:9787540477721

定价:39.80元

编辑推荐

茅盾文学奖得主张炜直面财富激增时代,再度反思社会演进得失

一位巨富以良心对财富的清算

一个勇者以坚守对失败的决战

一位女神以渔歌对流行的抵抗

一个白领以爱情对欲念的反叛

一个财富王国的疯狂膨胀,一位私企巨头的驳杂灵魂

一部透视中国巨富人士个人生活和精神世界的长篇小说

内容简介

《艾约堡秘史》称得上是一部出人预料的奇书:就高超精湛的语言艺术、层层递进的叙事技巧、深接地气的当下生活、复杂迥异的人物形象来说,无疑是当代文学中最为迷人的创作之一,也是张炜本人最有突破意义的长篇力作。

小说通过一个私营企业巨头(当下屈指可数的巨富)吞并风光旖旎的海滨沙岸的典型现代事件,聚焦当今中国经济发展与生态保护之间既高度依赖又相互纠结的尖锐现实,直指工业化城市化和资本膨胀过程中的公平与正义问题。集团总裁淳于宝册饱经磨难,世事洞明,具有极为罕见的想象力与创造力,由一个当年的文学青年成长为当今声名显赫、举足轻重的大实业家。由他亲手缔造的狸金集团成为一个无坚不摧的北方王国,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在与一个小小渔村的对峙中却陷入了一场胜负难分的痛苦鏖战。书中浓墨重彩塑造了一个居身海角的勇者吴沙原,深刻揭示和展现了他从土地中汲取力量、不畏险峻的令人感动和信服的整个搏击过程。两位男主人公与研究拉网号子的民俗学家欧驼兰的爱情纠葛,因为别具心裁和一唱三叹,遂成为曲折动人感人至深的奇妙篇章。小说对民风俗韵特别是半岛地区的拉网号子给予了深入探究,以缜密严格的学术品格,铺展为全书的色调与底蕴,是贯穿于近三十万言中不绝于缕的旋律。矛盾错综复杂,运筹与攻防、妥协与坚守、忍韧与撞击,构成了全书跌宕起伏、悠长激烈的华彩乐章。这同时又是一部“爱情大全”,是关于情与欲在资本隆隆推进的物质主义时代最细致入微的描述。吴沙原的奉献与牺牲,深爱和顽强,对生于斯长于斯的小小渔村深不见底的情感,也许是书中最能打动人心的部分。

总之,这庶可视为奉献给广大读者的一道文学盛宴,是中国新时期一部经济与文化演变成长的信史:不读《艾约堡秘史》,怎算得上邂逅文学之美?

作者简介

张炜,万松浦书院院长, 1975年开始发表作品,出版各种单行本600余部,主要有《张炜文集48卷》《张炜散文年编20卷》 《张炜中短篇小说年编8卷》《张炜长篇小说年编20卷》。作品译为英、法、日、韩、德、阿、土、瑞典、塞尔维亚、俄、意等多种语言,海外版本100余部。作品曾获得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第四届中国出版政府奖、全国“五个一”精品奖、中华优秀出版物奖等多种国内奖项;并获金石堂最受欢迎图书、《亚洲周刊》年度十大华文小说之首、世界华文小说百年百强等海外奖项。为中国当代最多产、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

目 录

第一章/1

第二章/19

第三章/41

第四章/57

第五章/77

第六章/96

第七章/111

第八章/127

第九章/138

第十章/158

第十一章/178

第十二章/198

第十三章/220

第十四章/241

第十五章/257

第十六章/277

第十七章/297

附录:

校园记/318

脱逃记/327

喜莲和山福/341

精彩片段

......我从第一眼看到那个姓欧的女子就被闪电击中了,然后再也不能自拔。不是其他,不是那些破烂故事,我保证今生都不当那种故事里的主角。如实说,那个女子的神情从未见过。那年夏天的海边,我与她相隔只不到三米,心怦怦跳。我在心里说:这是怎样的人啊,口气、眼神和动作。她站起来,怎么看都不像这个世界上的人。后来我才发现那主要是一双眼睛的缘故,它们明亮含蓄,看这个世界时常常走神。我离开她很久还是能感到那目光。我有时想回到她那儿,就像一心要回到一个梦境一样。一些话积攒了太多,说不出,也不知怎么说。我那天从海边草寮回来时突然明白,自己流浪了十一年,原来一直在找一条回家的路。那些油印刊物和书全丢在路上了,这也是我迷路的原因……她站在前边的路口上,她一定会帮我。所以,我不允许任何人玷污和轻慢她,不管他们出于何种目的。所以我对老楦子一伙的胡言乱语烦透了。这让我痛苦,心神不宁。我处在一生中又一个犹豫不决的时刻,不知该怎样对待那个小渔村。我怕误伤了那个女子,因为时下她与他们在一起,已经不能分开。我被狸金高管们比喻为一头‘睡狮’,这会儿真的醒来了,那是因为渔村一瞥。我其实早该休息了,该继续睡着,这一辈子太疲乏了。可是命中有这一劫,一惊和一拍,它不由我打盹了,只得再次披挂出征。老政委不在身边,我心里没底。这有点冒险,如果险胜,那么狸金从此将拥有自己的一段黄金海岸,这是做梦都想要的东西。我知道只有到了这一天才能舒一口气。也许刀剑上沾了爱情的屑末,才能变得格外锋利。今晚我仿佛品尝了胜利的甜蜜,也再次嗅到了一丝血腥。可我生命的底色是仁慈的,有太多爱,也有太多恨。我将为自己任何一点残忍付出代价,自谴至死,最后煎熬在风烛残年里……

淳于宝册驾着那辆帆布篷吉普上路。这辆车只属于他一个人,发动机等部件一一调换,性能绝好,功率强大,只是打眼看去像一件老古董。为了抵挡寒风,他穿了驼绒背心和特制的羽绒裤,上身还是那件蓝大衣。车上放了紫色羊绒围巾、口罩、护耳水貂帽子。他知道海边风硬,行头要好。为防万一,他还在怀中揣了一个不锈钢小扁壶,里面装了苏格兰威士忌。胸窝那儿有痛饮的感觉,就是这块巴掌大的地方一直热烫,让他无法在那个大窝里蜷下去。一路都想着那个夏天的海湾。这会儿天冷了,海边再没有热闹的草寮,沙岸上行人稀疏。海风吹拂之下,一幢幢小海草房显得肃穆,黑色矶石街更加洁净。淳于宝册抵达时已近中午,原以为会吃到上次那样的烤虾。走在石头路上,鼻子里灌满了腥凉的海风。在空巷中走了十分钟就穿过渔村,再往前是一座山崖的缓坡,村子在它的护佑下躲过西北风。通常严冬时节的风是猛烈的,据说会一口气吹上半月或更长,是海边人最难过的日子。除了这种令人惧怕的风,可以说无一不好。山崖迎向大海的一面有许多海蚀洞,上面落满鸥鸟,它们偶尔飞起。崖下有一条不宽的沙路,供鸟和人一同散步。迎向大海的崖顶悬起来,涨大潮时候,激浪使悬崖发出巨大的回响。山崖东部是一个可爱的小湾,那里的沙子又细又白,夏天的草寮就在东部一百米处。淳于宝册手提水貂护耳帽往崖顶登去,想从高处看一下渔村的全貌。随着地势增高,风变大了,他只好戴上帽子。站在崖顶大口呼吸,掏出扁壶喝了一大口。眼前的村屋掩映在黑松中,差不多全是海草作顶,看上去像一片肥蘑菇。真的有一股老蘑菇的气味从脸前飘过。他想辨认那一男一女的居处,最后也不得确定。他不知村里人怎样度过冬天,这里的严冬不好过啊。那个民俗学家会在冬天离去吗?如果她身上有火也就不怕严寒。从这里往西遥望,可以看到弯曲的海岸南边,紧靠山崖附近有另一个渔村,可怜它冬天得不到山崖的护佑。越过矶滩角村往东,大约十里之外又出现了新的村落。他在崖顶溜达了一会儿,决定回渔村吃一顿热乎乎的午餐。

老肚带揣了满肚子为难和费解离开。淳于宝册开始读书。白金又找到几本有关海边民俗的书,全都写得很烂。而他珍藏那本欧驼兰的书怎么读怎么好。比起那本书,这些著者的手笔真不敢恭维,什么事交到这些人手里也得办砸。可见这世上的笨蛋比想象的多出许多,聪明人常说的一句话,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就是相信笨蛋、笨蛋伟大。“我只相信老政委,宁可在她手下当一个小兵,”他咕哝一句,盯着纸页,好像又嗅到了海风的气味。天快冷了,在暖煦煦的海草房子里住着一个女子,正要完成又一部了不起的著作。不过也极有可能是虚晃一枪,她的真正目的不过是找一个如意郎君。她相中了那个大冷天还穿凉鞋的家伙,不穿袜子,露着脚趾。不知为何,他这会儿怎么也遣不走老楦子一伙的描绘,即那个夏天泳后沙浴的场景。这好比吃了一枚有毒的果子,血液中的毒素还没排掉。每到闪过那个场景,下巴那儿就有冷生生的颤栗感。“所以嘛,中伤从来都是一桩大罪,怎么惩罚都不为过。”他心里说一句,继续读下去。出海仪式,祭拜海神,海边传说。巡海的夜叉面貌凶恶心地刚正,在海面无声地穿梭,有时又庄严地沉入水中。海上多有不平事,不知这家伙管不管海盗?如果管,那护航舰队也就大可不必了。拉网号子记录寥寥,几笔带过,实在是遗憾。他合上书页:不管怎么,我与那个眼镜当面交谈的机会可能会多起来,当然将以各种身份,找各种机缘。我们需要一些共同语言,比如谈谈大海、渔村风俗之类。自己是一个谦谦君子,一个饱读者,有时被各种知识弄得傻里傻气的。事实上真的如此,文明和教养的幻觉或者诱惑,在自己身上造成了严重后果:曾经在所不惜地收购了一家精致书店,集团内部建有大小几座图书馆,艾约堡里也有;最不可救药的是自己著述的嗜好与能力……一切都会证明某种宿命般的必然,或者说人生的劫数。这最后一次冒险是以爱的名义,或者恰恰相反:最后一次爱情是以轰轰烈烈兴师动众的方式开始的。

原来老人是全岛最有名的“号子王”,领唱号子已经有五十多年了。说到明天的表演,老人张大嘴巴:“新手占一半儿,不过是意思一下吧。”他说话声音很大,可能耳朵不太好。旁边一位四十多岁的汉子凑到跟前夸老人:“不是吹,‘老号头’那些年方圆百里是最有名的!没有不服的!有一年外港停了一艘天津来的大船,是大帆船啊,急着张篷出海,哪知雨后篷绠又湿又涩,怎么也升不起大篷!最后急得没辙了,就来请咱‘老号头’了,他带着一帮兄弟赶去,喊起了‘张篷号’,眼瞅着就把大篷给张起来了!”老人在一边听明白了,眨巴着眼睛,越眨越快,突然迎着一伙人喊了一声:

“嘿嘿……吼……哟呼咳!咳!”

十几个人像一下被唤醒了似的,一齐伸长了脖子呼应:“咳呀嘿呀嘿……哎哈咳咳!嗨嗨呀哎……嘿嘿!嘿嘿!”

“哟啊嚷哦……嚎嚎!嚎依呀咳……咳咳!”老人的声音变得粗浊可怕,两手扬起,像拽住了千斤重物,猛地下沉复又举起,眼睛尖利利的有些吓人。

“嚎喂喂嗨呀吼……嚎哎嗨!嗨哎嘿!咳!咳咳!嚎喂喂嗨呀吼……嚎哎嗨!”所有人都瞪起大眼盯住老人空中的一双手,那十根粗钝的手指翘动着,每一翘都引起雷鸣似的暴吼,震得人耳朵发疼。这样连续喊唱了一阵,就像急雨浇泼。老人仰头眯眼,紧咬的牙关松开,吐出缓慢悠长的一声:

“依呀依嗨……哎哎……依呀依呀……”

所有人都随上这声长叹,像踩在颠簸的甲板上晃动。每只手都抓紧了什么,那只能是湿漉漉的绠索,决不松开,勒紧,坚持,正在度过生死攸关的时刻。嗞嗞的声音响起来,随时有断裂和崩毁的危险。一霎时静到了极点,无一丝杂音。这样约有半分钟,只听“噗嚓”一声,老人鼓大的嘴巴吐出一口气,接着是更猛烈的呼号。急促无比的合声紧紧追上,再无一丝松懈,绠索一扣连一扣刹紧,蠕动,绷直,水珠四溅。大篷往高桅上攀爬,吱嘎有声,绠索在风里一下下跳动,像弓弦一样弹响了,海鸥嘎哦乱叫。“啊啊哦哦,咳哉!咳哉!呼呀依呀!嚎……嚎……呼啊呼啊……着!着!呼――啊――!”

汗水像雨点一样甩下,所有人都齐齐地停住。老人的衣怀不知何时敞开了,胸口冒着热气。淳于宝册张大的嘴巴合不上,看老人,又看欧驼兰。“啊,大篷就这样……张起来了!”他惊叹,声音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