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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燕鸣《大智门车站》:迎来送往的历史具象

来源:文艺报 | 邱华栋  2017年12月27日07:29

武汉作家姜燕鸣最初是以创作老汉口历史小说起步的,十多年来,她执著地抒写武汉,已出版发表长篇小说《汉口的风花雪月》《汉口之春》《倾城》和一系列中篇小说,可谓是武汉这座城市历史的代言人之一。我在《青年文学》当主编时,曾签发她的中篇小说《汉口往事》和《蝴蝶杯》,小说写得别开生面,语言唯美,很有情调,跟以往看到描写武汉的小说不同,是另一种味道。

近期,她又出版了第3部长篇小说《大智门车站》,与《汉口之春》《倾城》一样,皆为中国作协重点作品扶持篇目,构成了她的老汉口三部曲。

法国作家尤瑟纳尔说:“历史是人类获得自由的学堂。”这种自由就是心灵的自由,让人最大限度地拉近历史的真相,而不是简单地再现历史。在拉近历史的过程中,文学赋予我们强大的热情、想象力和好奇心。文学对于历史而言,就是想象力与追求真实的遇合之处。

姜燕鸣没上过大学,没经过专业培训,起步也较晚,所幸她有热情、想象力、好奇心,创作凭着自由的心灵任意驰骋,又具有独特的眼光挖掘素材,抒发真实的情感,因此,虽是历史小说,却写得活色生香,别有韵味,这是姜燕鸣的才气和天分。

《大智门车站》是首部以火车站反映城市沧桑变化的长篇小说。车站是沧桑历史的见证,它代表旧时代的结束,新时代的开启。它是出发,也是抵达,它是离开,也是回归。以久负盛名的大智门车站浓缩时代的风云变幻,展示出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从中我们不仅看到波诡云谲、血雨腥风,也可感受儿女情长、悲欢离合,在时光的沉淀中,就仿佛回到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在热闹繁华的玛领事街徜徉。

序章如电影画面徐徐拉开,冬天的大智门车站萧索寒冷,日本宪兵把守门口,让寒冷又多了一层阴森恐怖。穿黑衣的女人立在月台,她要离开,还是等待,远远的巡道工刘黑生出现了,女人却惊慌地退去,然后,顺着刘黑生的目光,可以看到2楼窗口的站长伊藤,悬念迭起,然后镜头又转向铁轨,往前无限延伸,看到另一个信阳车站的情形,一列火车刚刚出发,正往汉口方向开来。这是历史的真实,沦陷期的京汉线当时仅信阳至汉口一段开通。男主人公谢承远在返回汉口的火车上,回忆第一次坐火车的情形:站长谢绍祖调大智门车站任职,宋书成与女儿珠喜往徐府投亲,刘黑生与他母亲扒火车被搭救,河南商人王运福来此淘金……各种人物怀揣梦想前往汉口,由此引出一系列的人间悲欢。

姜燕鸣的汉口系列小说多以女性为主角,像《汉口的风花雪月》《汉口之春》《倾城》中的女人,灵光、缜密、深蕴、风流。女人的理念、襟怀、情愫、探求被作者温润质朴的妙笔,挥洒得溢光流彩、韵味无穷。《大智门车站》却一反常态,以三个不成器的男人为主角,他们的成长与挫折,友谊与背叛,痛苦与欢乐,最终规避个人的恩怨走到一起,最后共同完成了一次复仇行动。女人虽为配角,也各具特点,宋珠喜、徐曼丽、阿秋、凤芝、汪妈、谢太太……千姿百态,风景宜人,宋珠喜是一个代表,作为三个男人的梦中情人,她柔曼不失刚强,是牵引情节的关键人物。

姜燕鸣的小说不时会透露出一种覆没和逃离的情绪,这在《大智门车站》中更为强烈,她一次次离开,又一次次返回,悲欢离合在热闹又冷清的站台交织上演,千回百转,令人唏嘘。

难能可贵的是,此部小说并不只是表现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作者跳出既定的模式,将它植入了更多的元素,历史、成长、爱情、伦理、反叛、悬疑、复仇……以显现岁月沉淀后的斑驳质地,厚重而繁复,反映出作者架构故事的能力,也凸现作品沉郁苍凉的质感。大智门车站是一个坐标点,以时间的走向引出一些重大历史事件,如直奉战争、二七大罢工、武汉抗战等,以车站的风云变幻来折射汉口及至苦难中国的沧桑历程。为更好地展示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汉口半殖民地特征,表现毗邻法租界的大智门车站及周边的兴衰,小说还着力描绘了大智门周边华界与租界的面貌,如街道、茶园、舞厅、烟馆等,再现因外来人口的积聚,多样文化的融合,而呈现出的老汉口别样风情。

作者以巨大的想象力与好奇心表现人物的悲剧命运,遗恨、忧伤与无助,却又有一种坚强的品格支撑着,最后的复仇行动,便是这一表达的集中表现。这也是姜燕鸣小说的特点,玉石俱焚,让人痛彻心扉,又何尝不是为体现一份生命的尊严。

但历史小说的真实感,并非是简单的史实再现,而是人物与时代的水乳交融。姜燕鸣运用她独特的视角,赋予历史与现实的勾连,以小人物命运进行描摹,生动地记录着波澜壮阔之中人们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捡拾那些生动有趣的细节,又契合时代的氛围,人物不因时代久远而产生隔膜感。让读者融入其氛围中,感到绵绵的怀旧萦绕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