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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场》: 艰难的自我救赎之路

来源:文艺报 | 李跃森  2017年12月27日07:18

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电视剧《猎场》都可以称得上是一部非常有才气的作品。这不仅因为它体现出丰富的想象力和高超的戏剧技巧,而且因为它极为动人地描述了特定情境下人的命运,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揭示了人的尊严和价值。

《猎场》不应被简单地看作一部行业剧。它是一部关于人性的作品。它写的是猎头的故事,但不是热衷于描写猎头的运作过程和行业的秘密,如果那样的话,结果就会沦为一种猎奇。《猎场》的主题是对自我身份的探寻,实质上是用另一种方式来写小人物的梦想和追求,猎头这个职业只是提供了一个观察的视角。作品中没有多少强烈的冲突,而主要靠人物命运的落差和转折来构建戏剧张力。故事的核心是人物的命运。

在某种意义上,《猎场》的主人公郑秋冬是一个边缘人物。无论是他对金钱的狂热追求,还是对身份的过度重视,背后其实都是在追求一种安全感。这个人物最突出的特征,就是那种掩藏在光鲜亮丽外表下的焦虑和惊恐。他既自卑又高傲,尽管风度翩翩,身居要职,有时甚至可以呼风唤雨,但他的骨子里仍是一个小人物,与成千上万底层打工者血脉相连。这个人物是深深扎根于现实之中的。

同时,郑秋冬又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不安于现状,一次次试图改变命运,又一次次被残酷地打回原形,但始终没有放弃,直到成为最好的自己。当然,他也有自己的弱点。他参加过传销,伪造过身份,也动过窃取银行数据的念头,但在最后关头放弃,选择做一个诚实的人。这是人性的真实。编剧兼导演姜伟围绕着郑秋冬自我救赎道路的艰难,深刻地写出了一个小人物为实现梦想的痛苦挣扎。郑秋冬从头到尾都生活在痛苦之中,为爱情而痛苦,为别人不认可自己而痛苦,为人生目标与现实选择的矛盾而痛苦。因为痛苦,所以真实。

在个人情感方面,郑秋冬同样经历了接连不断的磨难。罗伊人、熊青春、贾衣玫这三个女性在郑秋冬成长的过程中担负着不同的功能:罗伊人代表理想;贾衣玫代表世俗;熊青春介乎两者之间,正邪之间,看似世俗,其实却不那么俗,从不择手段对付郑秋冬,到两人相濡以沫,再到最后决然离去,人物的性格逻辑十分清晰。相比较而言,贾衣玫更像是一个过渡性的、替代性的人物。

从出场到结束,罗伊人始终是一个文艺女青年,一个美丽的天使。她理应得到生活中一切美好的东西,却总是被生活辜负。不过,可能因为创作者在这个人物身上倾注的感情过多,人物设计反而显得有些拘谨。在整部戏里,罗伊人与郑秋冬的感情关系缺乏变化,所以两人在一起经常就只有谈人生、谈村上春树。结尾处罗伊人看着自己的恋人跟别的女人长吻,这个细节本身非常好,但由于郑秋冬和罗伊人的感情一直是若即若离的,而不是刻骨铭心的,所以它的力量就没有创作者预想的那样强烈。值得一提的是,罗伊人和夏吉国的关系设计得非常具有独创性。姜伟没有把它简单地写成一个贪官和情妇的故事,而是处理得很含蓄,也很耐人寻味,从而让罗伊人这个人物更加丰满、立体。这是《猎场》的一个独特贡献,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整部作品的格调。毫无疑问,这种关系会对罗伊人的心灵造成极大的冲击,影响她的价值观、人生观,可惜的是,对于这样一段关系究竟如何影响了罗伊人,作品的开掘还欠深度。

《猎场》的品质得之于它的专业性。这种专业性不仅体现在对于人物和故事超强的掌控能力上,还体现在它的职业精神上。比如郑秋冬被抓那场戏,让郑秋冬历尽千辛万苦,在快到家门口时被抓,而且让罗伊人带来警察,这样的写法具有很强的震撼力。再比如刘量体听郑秋冬揭穿他为妻子顶罪入狱,不以为然地打断郑秋冬,然后故作轻松地跟他道别,这里的台词设计得非常好,而且看不出设计的痕迹。一方面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精雕细刻,另一方面是叙事态度的从容不迫,从这两者的结合中可以看出姜伟在艺术处理上的大胆和自信:不是刻意制造戏剧效果来打动观众,而是真正靠人物的魅力来打动观众。

同样,剧中演员的表演也体现出强烈的职业精神。胡歌准确地把握住了人物性格的发展脉络,演员个人魅力与人物性格特征浑然一体。特别值得称道的是孙红雷、张嘉译、赵立新这几位演员,他们演的都不是什么大角色,但演得那么投入,那么举重若轻,各自演出了丰富而独特的生命体验。

现在市场上流行重口味的东西。重口味的东西低级、恶俗,不但扰乱了市场,而且败坏了观众的欣赏趣味,让观众分不清好坏。而《猎场》这样的作品恰恰可以起到恢复观众味蕾的作用。它重新回归电视剧本体,让人看到电视剧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看了这样的作品,我们就会觉得,艺术家还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

因为《猎场》,2017年会成为电视剧发展历程中一个值得记住的年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