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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麻 雀

来源:文艺报 | 周颖  2017年12月20日07:07

家里常常在新米没有下来前吃一些陈米。住平房时,母亲一赶上好天气,就会把没有吃完的陈米拿到院落里,摊在事先铺好的塑料布上晾一晾。米特不好保管,一进伏天就容易发霉,也容易生虫,这样隔三差五的,母亲就会拿出来晒晒。

自从搬进楼房里住,晾晒米的地儿没了。米若是发霉了,长米虫了,就只能扔了。有时我看到这些发霉、长米虫的米,觉得扔掉可惜了,谁家养个鸡儿、鸭儿什么的,送给他们总比扔掉好。于是我常背着妻子,把准备扔掉的发霉的米装进袋子里,扎好袋口,放到贮藏间不被人注意的角落。可是,囤积多了,也就只能倒掉一些了。

一次,我在扔发霉的米时,因装米的袋子漏了一个小洞儿,扔完发现“种”了一路的米。我就匆匆地赶回家,拿上扫地笤帚和撮子,打算扫一扫落到地上的米粒。刚一走下楼,便看到十几只憨态可掬、呆头呆脑的贪吃麻雀,在吃着我漏到地上的米粒呢!看到这个情景,一想,我家花台上常有麻雀驻足,这些霉变的米不如一天拿上一两把,放到花台上给那些麻雀吃,总比扔掉了好。

经常来到花台上的大多是麻雀,也有一两只叫不上名儿的鸟儿。时间一长,这些麻雀和我也有了亲近感。几天下来,我发现燕子从不来花台上觅食。一双一对的燕子绕来绕去,连花台的边儿都不沾。在我对鸟的认知世界里,除了麻雀以外,燕子离人类最近,它是人的近邻,平时总能看到一对一双的燕子在楼的淌水檐上飞来飞去。住平房时,燕子常常飞进屋里,在屋里房梁上衔泥筑巢。而麻雀离人们的距离比燕子要远一些,它们不敢无所顾忌地在屋里飞来飞去。看来麻雀同人的感情没有燕子近,想想,这些多多少少有人的因素。麻雀除了这个学名外,还有一个小名儿,它的小名儿叫“家贼”。作为贼,人们对它提高防范意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可能燕子不如麻雀憨厚、实在,所以同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也许是人们对燕子存有好感的理由之一。

一天,一只麻雀误闯入了房间里,它发现我在房间里,恐惧中一头撞到了玻璃窗上,刹那间又摔到了地板上。我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在手中,然后,放在花台上。我看这只麻雀抖落抖落翅膀,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低头啄起放在花台上霉变的米来。

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儿,总觉得人类欠麻雀的太多了。

我年轻的时候,曾经用一只箩筐、一根小木棒、一把米,设下陷阱捕捉过麻雀,也曾经吃过炸麻雀,那时,我和其他人一样,对麻雀有着认识上的偏差。对麻雀的态度有微妙变化,还是来源于后来和麻雀近距离的接触。有时候,我把米放到花台上,希望眼前能浮现出杜甫笔下的“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的景色来。可惜这些同麻雀无关。不过,在人与自然日渐疏远的当下,有几只麻雀常来光顾,已经足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