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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诗人回忆余光中:他为汉语诗歌带来了一种新质

来源:澎湃新闻 | 徐萧  2017年12月15日14:54

台湾著名诗人、《乡愁》作者余光中于2017年12月14日病逝,享年90岁。王家新认为,余光中的艺术追求,可称为现代汉诗的“新古典主义”,不仅浸透了一种语言和文化的乡愁,也为汉语诗歌带来了一种新质和新的可能。

台湾作家杨渡对澎湃新闻记者表示,余光中所代表的是1949年以后迁徙到台湾的年轻世代,他们经历过战争,他们是在战争中成长起来的,后来在台湾读了高中、大学,在大学的时代他开始文学创作,他们的诗歌文化中都有深厚的文化底蕴,但是对传统文化也有一些叛逆和创新。到台湾以后他们的诗中有浓厚的乡愁、对故国、对家园、对父母亲的一辈、对历史有很深厚的情感。

杨渡认为,余光中最著名的就是《乡愁》,但是他有过现代主义时期,就是他在美国的时候,以西方的摇滚乐、以鲍勃·迪伦、以反战歌曲为蓝本进行创作,那些诗有很强烈的白话性,白话文诗歌的性质。不过后来他又回到古典传统。

杨渡向澎湃新闻记者回忆:“三、四年前我去高雄访问他,他聊起过去的种种,我觉得他最在意的一个事情就是当年他曾批判过乡土文学,他批判的语气比较凶,他自己后来很懊恼这个。不过他当时朗诵的诗非常优美,他自己的现代诗写作中,现代诗尽管没有严格的韵律,但是余光中对于诗的形式非常讲究,他用诗的对仗、诗的韵律、诗的节奏感他都很讲究,他每一首诗都有自己的结构和布局。”

杨渡后来把对于余光中、郑愁予等的访问做成了一本书,这本书的名字其实就是代表着他们的那个时代创作的风格,叫做《乡愁与流浪的行板 》。

作家、诗人赵丽宏告诉澎湃新闻记者,余光中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华语写作者。“他对汉字的运用,达到很高的水平,对整体华文写作都有很大的影响,他去世是很可惜的一件事。”

“人们对他的评价很多,大家都很熟悉他。他的诗歌和散文,在这两个领域都达到了很高的高度,读者也很多。尤其是他那几首写乡愁的诗,打动了两岸的很多读者,是他的代表作。他的散文也达到了很高的高度,比如《听听那冷雨》,在当代散文中是非常优秀的作品。”

台湾诗人陈黎毕业于台湾师范大学英语系。他读大学时,余光中正是系上的老师。“如果说毕加索和贝多芬是音乐领域的代表,作为写作者的余老师,就是中国现代文学在台湾的代表。他是台湾最重要的一个文化人。”陈黎告诉澎湃新闻记者,余老师除了写诗、译诗,还写散文、评论。“他还和不同领域的艺术家,包括一些当代画家和民歌写作者合作。他对于台湾整个文化的影响力是全面的。”“我们在花莲做了一个太平洋国际诗歌节,今年已经是第十三年了,前几年每一年我们都请他来。”陈黎说,余老师念诗的时候,一大群写诗与爱诗的人都围着他静静聆听。轮到别人念诗的时候,余光中也端坐在下面,从头听到尾专注地听。“我们就觉得很感动。他真的对诗歌很虔诚,并且以身作则。”陈黎回忆,余光中写过两首诗给他,这让他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地回呈老师一首《与永恒对垒》。“在那首诗的最后几行,我写说:……此刻/ 他应在晚风的窗前笑我,笑我踌躇游移/ 手忙脚乱,不知该选那一支球拍或诗的节拍/ 把这强劲的变化球反击回去,一枚周而复始/ 生生不息的老太阳。他大概没想到,这次/ 我转换战略借力使力,用力把球挥向未知的/ 远方,和他站在同一战线,与永恒对垒。” “在我心中,余老师永远是一位勇健、优雅的诗的好手,启迪我们,用诗歌与永恒对垒,透过文字、音乐,把人间的美与爱储存进时间的银行。”

诗人王家新说,几年前还见过余先生,没听说他有什么病,感觉他会一直活下去,写下去,没想到这么突然。“余先生的突然离世是汉语言文化的重大损失。像他这样学贯中西,在诗歌、散文、翻译和文论上都做出了卓著贡献,半个多世纪以来笔耕不缀并影响了数代人的诗人并不多见。从方方面面来看,他都堪称大家。他对大陆普通读者的影响,不用我多说。他对大陆诗歌也是有影响的,主要是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

余先生在早年受到西方现代主义的洗礼,后来又整合了中国古典诗歌的传统和新诗的艺术经验。王家新认为,他的艺术追求,可称为现代汉诗的“新古典主义”,它不仅浸透了一种语言和文化的乡愁,也为汉语诗歌带来了一种新质和新的可能,八十年代的许多大陆年轻诗人,比如张枣,等等,可能就受到启发。“我个人虽然不走在那条一味回归古典的路上,对余先生的一些诗学主张也持保留态度,但我很尊重这样的追求,也很佩服余先生的语言文化功力。一般读者只知道他的《乡愁》,但他肯定还有许多更有艺术价值的诗篇有待我们充分认识。另外,他的翻译也很值得研究,那也是留给我们的重要遗产”。

台湾80后诗人、《歪仔歪》诗刊主编杨书轩介绍,对他们这一代年轻诗人来说,余光中是分量很重的,“因为他不光是诗人,还是散文家、学者。这三重身份,使得他对我们那一代大学生来说几乎算是一个起点。”

“但是回到现在,就产生了很大的落差。现在年轻人不喜欢他,甚至批评他。他晚期的诗歌,例如发表在《联合时报》的诗,很白话,有时候已经白话到没有诗意,所以成为年轻人嘲讽的对象。现在二十几岁的人可能都不太想谈他。他在年轻这一代的影响可能是很微弱的了。”

但在杨书轩看来,余光中的重要价值在今天的台湾应该重新被年轻人重视。“他的诗歌和古典衔接得很好,所以对于中文系的人来说,他是很鲜明的代表。而且又有通俗的一面。对我个人来说,余光中对我的意义不仅仅是他的诗,更重要的是他的翻译。他翻译过很多英美现代诗,包括土耳其的,例如他狄兰·托马斯、狄金森,对我个人和很多和我一代的人,产生了很重要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