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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雪 ——为被日寇屠杀的30多万南京军民招魂

来源:中国艺术报 | 王久辛  2017年12月13日08:17

今天(2017年12月13日),是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遇难80周年。中国艺术报微信公众号特推送著名军旅诗人王久辛长诗《狂雪》,以为纪念。《狂雪》共二十三段,充满悲愤地记述和谴责了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的反人类暴行。《狂雪》首发于1990年《人民文学》,同名诗集获首届鲁迅文学奖。此后《狂雪》不断再版,目前已经推出第四版。

莫言为王久辛长诗《狂雪》题词

我以我血荐轩辕——写于启程前往参加

第四次国家公祭仪式前夕

王久辛

12月13日,是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遇难80周年。历史的巨痛再一次从八十年前的中国当时的首都南京——涌出、从埋葬着三十万南京军民的“金粉帝都”的地层深处——涌来。尤其作为军人,让我不能接受的痛楚和哀伤是——被日军杀掉的还有十万放下武器的国民党军队的军人。作为军人,我不能接受的不是被杀,而是十万之众的放下武器的被杀。历史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窝囊废”,而历史也同样可以用它的巨笔,勾勒出我的丑陋、懦弱、笨蛋……被杀,是一个不能接受却又不能不接受的一个过程,这过程是三十万个人的三十万个过程,而这其中的任何一个过程,都是惨绝人寰的极致、都是豺狼虎豹的兽性暴发、都是对人道的彻底背叛。

为此,28年前,我含着军人的屈辱与悲愤写出了长诗《狂雪》,并发表在《人民文学》上。值得一提的是,时任《人民文学》主编的文坛泰斗刘白羽先生看了《狂雪》后,在大样上批了“《狂雪》是可以流传后世的。”当他听说我是军艺文学系的学生后,专门给当时的解放军艺术学院写了一封感谢信,感谢军艺培养了一个优秀诗人,并请另一位主编、作家程树臻和两位副主编崔道怡、王朝垠一起,将感谢信送到军艺,当众宣读了他的这封信。“《狂雪》是可以流传后世的”。一语成真,至今仍然被后人诵读。

长篇历史小说《大秦帝国》的作者孙皓晖先生读了《狂雪》后,专门为我写了一幅书法留念,他写道:“ 国风!感民族之伤痛者国风也——诗林之大唯久辛矣!”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读后,也给我发来短信:“久辛之诗,糸揪心之作,读后可浮一大白!” 著名作家阎连科说的更为形象:“久辛是最为充满热力的激情诗人,他的诗让人燃烧、让人沸腾、让人在阅读的铿锵中忘我和消失。”已故的前《人民文学》主编韩作荣在为我的诗集所作的序言中说:“王久辛诗中对生命的珍爱,有着独到的令人动容动心的描绘,甚至是不可多得的一些有着超越性的给人以启迪的诗行……”之后,中央电视台邀约著名朗诵艺术家方明朗诵并制成电视节目,在央视一套播出;甘肃宝丽集团董事长胡宝衡斥巨资30万,请书法家刘恩军先生用居延海出土的汉简体书出,并铸成诗碑恭运南京捐赠给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2015年时值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90周年,五次荣获“兰亭奖”的书法大家龙开胜又再次诵读了《狂雪》,在充分酝酿好感情之后,在一个星期之内将此长诗书就,交河南美术出版社出版,一时成为诗书界的佳话……

关于这首长诗,我当然不敢说它是史诗,因为我深深地知道:日军的法西斯暴行,罄竹难书、历数无尽。我写的《狂雪》只不过是日军暴行的庞大无际的疯狂残忍之一点一滴,然而正是这样的一滴,却引发了文学艺术界乃至整个社会的广泛长久而又持续不断的共鸣……《狂雪》之后,我看到了一系列的创造,几乎所有的艺术种类都有不同程度的不俗的表现和创造。是的,诗歌的创作是审美的创造,它并非要告诉大家一个道理、一个思想、一个口号,它只是打开了一个天窗,当你沿着这个窗口向外张望的时候,你才会发现:哦,那个恐怖的世界有多么的可怕。至于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我给出了人类和谐共处的精神指引,我并没有说你一定要与我同行,但是我给你看了人道与非人道的不同的境界。我相信你的良知和智慧,你一定会选择光明。这不仅仅因为时代在发展,历史在前进,还因为文明像太阳一样灿烂美好地覆盖了全人类,你当然没有任何理由不选择文明。这就是历史的魅力,也是现实的逼迫,不要说你能够独立思考,你思考之后仍然必须选择文明。这就是人类共同的命运,你身入其中,必须成为文明的一部分、一分子……而作为一分子,你也仍然具有继续传承文明的天职和使命——这不是你想不想,而是作为文明世界中的一个文明人的本份。距离12月13日国家公祭仪式越来越近啦,我感谢“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向我发出的邀请,使我作为唯一的一名诗人代表,将再赴金陵,与前来参加公祭仪式的领导和南京军民共寄哀思——为30万在大屠杀中遇难的同胞招魂慰灵……

我以我血荐轩辕。没有为什么。

2017.12.6.

狂雪——为被日寇屠杀的30多万南京军民招魂

王久辛

1

大雾 从松软或坚硬的泥层

慢慢升腾 大雪从无际

也无表情的苍天 缓缓

飘降 那一天和那一天之前

预感 便伴随着恐惧

悄悄 向南京围来

雾一样 湿湿的气息

雪一样 晶莹的冰片

在城墙上

表现着 覆盖的天赋

和渗透的才华 慌乱的眼神

在小商贩瓦盆叮当的撞击中

发出美妙 动人的清唱

我听见 颤抖的鸟

一群一群

在晴空盘旋 我听见

半个世纪后的今天上午

大雪 自我的笔尖默默飘来

坐落于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的《狂雪》诗碑(图片提供:王久辛)

2

有一片六只脚的雪花

伸着三双洁白的脚丫

踩着逃得无影无踪的云的

位置的天空 静静地

向城下飘来 飘来

纷纷扬扬 城门

四个方向的城门 像一对夫妻

互相对望着 没有主张那样

四只眼睛 洞开

你看看 你看看

顺着那眼睛 或顺着那城门

你们 你们军人 都看看

都看看 他们

中国的老百姓

那一张 又一张

菜色的 没有生气的脸

看看吧 我求你了

我的 所谓的

拥有几百万精锐之师的中华民国啊

坐落于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的《狂雪》诗碑(图片提供:王久辛)

3

国民党 多好的一个称谓的党

国民 国民的党啊

你们就那样抡起中国式的大刀

一刀砍下去

就砍掉了国民 然后

只夹着个党字

逆流而上 经过风光旖旎的

长江三峡 来到山城

品味起著名的重庆火锅

口说 辣哟

娘稀屁

 

坐落于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的《狂雪》诗碑(图片提供:王久辛)

4

这时候 鬼子进城了

铅弹 像大雨一样

从天而降 大开杀的城门

杀得痛快得 像抒情一般

那种感觉

那种感觉 国人无人知晓

是那样的 像砍甘蔗一样

一梭子射出去

就有一排倒下 噗嗤

噗嗤 那种噗噗嗤嗤的声音

在鬼子的心里

被撞击得狂野无羁

趴在机关枪上

与强奸犯的贪婪毫无异样

坐落于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的《狂雪》诗碑(图片提供:王久辛)

5

街衢四通八达

刺刀 实现了真正的自由

比如 看见一位老人

刺刀并不说话

只是毫不犹豫地往他胸窝一捅

然后拔出来 根本

用不着看一看刺刀

就又往另外一位

有七个月身孕的

少妇的肚子上 一捅

血 刺向一步之遥的脸

根本不抹 就又向

一位 十四岁少女的阴部捅去

捅进之后 挑开

伴着少女惨惊怪异的尖叫

又用刺刀 往更深处捅

然后 又搅一搅

直到少女咽气无声

这才将刺刀抽出

露出东方人的 那种与中国人

并无多大差异的 狞笑

最新版《狂雪》

6

那天 他们揪住

我爷爷的弟弟的耳朵

并将战刀放在他的脖子上

进行拍照 我爷爷的弟弟

抖得厉害 抖着软了的身子

他无法不抖 无法不对刚刚

砍了一百二十个中国人的鬼子

产生恐惧 尽管

耳朵差点儿被揪下来

裂口 像剪刀那样

剪着 撕裂的心

但是他无法不抖 无法面对

用尸体 垒起的路障

而挺起人的脊梁

无法不抖 无法不抖

著名书法家龙开胜作《狂雪之祭》:王久辛先生著狂雪为三十万军民招魂,我书狂雪为三十万军民上祭。

7

那夜 全是幼女

全是素净得像月光一样的幼女

那疼痛的惨叫

一声 又一声

敲击着古城的墙壁

又被城墙厚厚的汉砖

轻轻 弹了回来

在大街上 回荡

你听 你听

不仅听惨叫 你听

你听 那皮带上的钢环的

撞击声 是那样的平静

而又轻松 解开皮带

又扎紧皮带的声音 你必须

屏息静气地听 必须

剔开幼女的惨叫

才能听到

皮带上的钢环的碰撞声

你听 你听啊

那清脆窸窣的声音

像不像一块红布

一块无涯无际的 红布

正在少女的惨叫声中抖开

越来越红 越来越红

红 红啊

不理解斯特拉文斯基

《春之祭》旋律的朋友们

你想象一下 这种独特的红色吧

那不是《国歌》最初的 音符吗

那不是《国际歌》最后的 绝响吗

你听 你们听呀

著名书法家龙开胜书《狂雪》全诗

8

这不是西瓜

是桃状的人心

是中国南京人的 人心

是山田和龟田的下酒菜

我当然无法知道

这道佳肴的味道

我只好进行虚幻而又惊心的猜想

那位中国通的 日本军官

也许 是从难民营里

一千个男人中 挑出的

五个 健壮的男人

他 拍拍他们的肩

亲切微笑着说 咪西咪西

便决定了开膛破肚的问题

他的士兵很笨

他下手了 大洋刀

从前胸捅入从后背穿出

露出雪亮的 弯弯月牙

在没有月光的阳光下

那健壮的男人

一个 两个

三个 四个 五个

五颗健壮的中国人的 人心

拼成一道 下酒菜

他们像行家一样 仔细品味

哟西哟西地 让嘴唇

做出非常满意的曲线

我无法知道

这道佳肴的味道

但我肯定知道

一个人 比如我

我的心

是无法被人吃掉的 除非

我遇到了野兽

著名书法家龙开胜书:为被日寇屠杀的三十多万南京军民招魂

9

野兽 四处冲锋八面横扫

像雾一样 到处弥漫

如果你害怕

就闭上眼睛

如果你恐惧

就捂严双耳

你只要嗅觉正常

闻 就够了

那血腥的味道

就是此刻

半个世纪之后的今天晚上

我都能真切地闻到

那硝烟 起先

是呛得人不住地咳嗽 而后

是温热的 黏稠的液体

向你喷来 开始没有味道

过一刻 便有苍蝇嗡嗡

伴着嗡嗡 那股腥腥的味道

便将你拽入血海 你游吧

我游到今天仍未游出

那入骨的铭心的往事

王久辛《狂雪》 龙开胜 书

10

他们 那些鬼子

有着全世界最独特的欣赏习惯

鬼子

鬼子对传统观念的反叛

可以达到儿子奸淫母亲

父亲奸淫女儿的地步

只是这种追求 他们

强迫中国人 进行

中国人

中 国 人 啊

这种经历 这种经历

像长城一样巍峨

一块一块条形的厚重的青砖

像兄弟一样 手挽着手

肩并着肩 组成了

我们的历史 瓷实

浑厚 使得我们无法佯装潇洒

一位诗人

就是我 我说

只要邪恶和贪婪存在一天

我就决不放弃对责任的追求

王久辛《狂雪》 龙开胜 书

11

我扎入这片血海

瞪圆双目却看不见星光

使出浑身力量却游不出海面

我在这血海中

抚摸着三十万南京军民的亡魂

发现他们的心上

盛开着愿望的鲜花

一朵 又一朵

硕大而又鲜艳

并且奔放着奇异的芳香

像真正的思想

大雾式涌来

使我的每一次呼吸

都像一次升华

在今天

在今天南京市的大街上

呈现着表情宁静的老人的神情

又被少女身上喷发的香粒

一次 又一次击中

我怎么了

王久辛诗集《狂雪》

12

空白 空白终于过去

思绪 像惨叫一样

刺入我被时间淡化的肉体

作为军旅诗人

我无法不痛恨我可怜的感情

无法不对这撕心裂肺的疼痛

进行深呼吸式的思索

我用尽全身的力量

深深地吸

吸到即将窒息的时候

眼睛盯着镜中的眼睛

然后 一丝一丝地推出

那种永远也推不干净的 痛苦

它们呈雾状围绕着我

在我和镜子的距离中

闪现 被腰斩的肢体

涌沸血泉的 尸身

被钉在木板上的手心

以及被浇上汽油

烧得只剩下 半个耳轮的

耳朵 和吊在歪脖子树上的

那颗仍圆睁怒目的 头颅

等等 等等 我无法无视

无法面对这惊心动魄的情景

说那句时髦的 无所谓

王久辛诗集《狂雪》

13

我 和我的民族

面壁而坐

我们坐得忘记了时间

在历史中

在历史中的1937年12月13日里

以及自此以后的六个星期中

我们体验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体验了被杀的 种种疼痛

那种疼痛

在我的周身流淌

大水 大水

大水横着竖着

横横竖竖地呈圆周形爆炸

采蘑菇的小姑娘

你捡到了吗 那块最小的弹片

捡到了吗 捡到了吗

那最小的一块弹片

王久辛诗集《狂雪》

14

她捡到的

不是我父亲肩胛骨中

一到梅雨季节

便隐隐作疼的 那块弹片

那块弹片

那块弹片 伴随着

父亲离休后的日子

在我和弟弟

还有姐姐妹妹

还有爱着我的父亲的母亲心上

疼痛 并化作一块心病

使我们无时无刻不惦念着父亲

不惦念着父亲的疼痛

战争结束了吗

我该问谁

王久辛

15

希特勒死了

墨索里尼和东条英机也早被绞死

但是 那种耻辱

却像雨后的春笋

在我的心中疯狂地生长

几乎要抚摸月亮了

几乎要轻摇星光了

那种耻辱

那种奇耻大辱

在我辽阔的大地一样的心灵中

如狂雪缤纷

袒露着 我无尽的思绪

王久辛

16

我没有经历过战争

我的父亲打过鬼子

也差点被鬼子打死

虽然 我不会去复仇

对那些狗日的 日本鬼子

沾满中国人鲜血的日本鬼子 但我

不能不想起硝烟和血光交织的岁月

以及这岁月之上飘扬的不屈的旗帜

王久辛

17

我们不是要建立美丽的家园吗

我们不是思念着深夜中的狗的吠叫声吗

我们不是想起那叫声便禁不住要唱歌吗

不是唱歌的时候便有一种深情迸发出来吗

不是迸发出来之后便觉得无比充实吗

我们在我们的祖宗洒过汗水的泥土中

一年又一年地播种收获

又在播种收获的过程中娶亲生育

一代又一代 代代相传着

关于和平或者关于太平盛世的心愿吗

王久辛

18

作为军旅诗人

我一入伍

便加入了中国炮兵的行列

那么 就让我把我们民族的心愿

填进大口径的弹膛

炮手们哟 炮手们哟

让我们以军人的方式

炮手们哟

让我们将我们民族的心愿

射向全世界 炮手们哟

这是我们中国军人的抒情方式

整个人类的兄弟姐妹

让我们坐下来

坐下来

静静地坐下来

欣赏欣赏今夜的星空

那宁静的又各自存在的

放射着不同强弱的星光和月辉的夜空啊

王久辛

19

你说

万恶的战争 我们在棋盘上

体味着你馈赠给我们的智慧

使我们对聂卫平和日本 以及

东南亚的高手充满敬仰

但你为什么 冲出棋盘

在一些角落里狂轰滥炸

并使我们一次又一次地

想起昨天

昨天狂雪扑面

寒流锥心刺骨

 

王久辛

20

在北京

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

我把我的双手

放在冰凉的汉白玉上

仿佛剥开了一层层黝黑的泥土

再看看那些卷刃的大刀

尖锐的长矛 菜团子

和黄澄澄的小米

手榴弹和歪把子机枪

那本毛边纸翻印的《论持久战》

以及杨靖宇将军的 胃

赵一曼砍不断的精神 等等

在泥土深处 像激情一样

悄悄涌入我的心头

我于是 便知道了

什么是和平

遇难者,300000!

21

是的 我曾发狂地

热爱我自己健美的四肢

以及双层眼皮下闪着黑波的眸子

像我的恋人

一次又一次地狂吻着我的思想

和我挺拔的鼻子 一样的个性

是的 我爱我自己

爱我自己生命中的分分秒秒

在每一分钟

我都有可能写好

一首关于生命体验的诗篇

在每一瞬间

我都有可能永远地

爱上一对漂亮的眼睛

但我深深 深深地知道

这绝不是生命的全部内容

关于哲学

我还不同意萨特的某些见解

关于地质

大陆镶嵌构造理论似乎更有道理

关于诗歌

就不用说了

创造着

我感到幸福人间

弥漫着无穷的 智慧和情感

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雕塑 吴为山

22

是的 历史自有历史自己的道路

我们的愿望

如果没有撞破头的精神

青铜的黄钟 便永远哑默不语

虽然 一位军旅诗人

三年前就说过

中国将不再给任何国度的军人

提供创造荣誉建立功勋的机会

但是历史

但是历史自有历史自己的道路

我们走在 大路上

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历史,永远不要忘记!

23

今天 谁还记得

这首五十年代

回荡在祖国天空的歌声

谁 谁还记得

是我 我还记得阮文追

记得白描画的连环画上

他将美军录音机里的磁带 揪出

撕烂 从八层楼高的窗户跳下去

瘸着腿 一歪一斜地

走向刑场的画面

那是不屈的英雄

是一个弱小民族锋利的牙齿

不仅咬碎了死的恐惧

也咬出了一个国家

独立自由的 心声

我永远记得

那张雪一样苍白的脸

那是电影

《海岸风雷》的片头

那个老水手的一句台词

我永远记得

和我们走在大路上

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一起 这些关于战争

与死亡的各种零件

他们和1937年12月13日

之后的长达六个星期的屠杀的史实

都在我想象的组合中

组装起一部 有关战争的电影

在我的脑屏幕上

起先 是大雾一样的恐惧弥漫

而后 是狂雪一样的厄运

从天而降 在南京

在1937年12月13日之后的南京

在1990年3月24日至25日凌晨

3点45分的 诗人王久辛的眼前

一遍 又一遍地放映

这部名叫《狂雪》的影片

我愣愣地 连续看了两天两夜

没说半句话

关于战争

关于军人

关于和平

蓦然 我如大梦初醒

灵魂飞出一道彩虹

而后 写出这首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