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她有一个红扑扑的方脸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后面扎着一个马尾辫，走起路来，马尾辫在身后不停地摆动着，让人见了着迷，她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

我和小梅从小就在一起长大，一起玩耍，一起上学。后来我们一起进了学校文艺宣传队，她的嗓音很甜美，唱起歌来非常优美动听。全校师生都喜欢听她唱歌。小梅也经常跟我一起演小品，同学们常对我们说：“你们两个人演的小品，是最好看。”所以，我们俩就成了学校宣传队里最受欢迎的演员。

有一次，我们演完戏，在回家的路上，我问小梅说：“等你长大了，你还愿意演戏吗？”她笑了笑说：“那当然，我要成为一名像县剧团里的演员一样有名气。”她又反过来问我说：“你呢？”我说：“不想，我长大了，要上大学。”她似笑非笑地说：“拉倒吧，现在上大学要推荐，你家又没有当官的，谁推荐你。”“有人推荐我上大学，我还不稀罕呢。我要凭我的真本事考大学。”“现在上大学又不考，你上哪儿考大学？”“我爸说，总有一天会凭着知识上大学的。”“那你就慢慢等吧，你爸又不是当官的，他的话你也信。”“我信，就凭人事关系上大学的，他们上了大学，对社会又能有多大用处呢？”“现在不是有人说，没有知识照样干革命。你现在有了知识，想考大学，还不知等到猴年马月呢。”“时间再长，我也等。到时候，我们一起考大学，你看行不行？”“我还没想过。”“那你现在想也不迟呀，况且，你长大了，想当一名出色的演员，如果你没有知识，考不上大学，你又怎么能实现你的梦想呢？”“你说的也是，行，我听你的。”“那我们一起努力吧。”“我们一起努力。”

时光匆匆，转眼我们都高中毕业了。回到家，我们白天一起参加生产队劳动，晚上在一起学习。我们之间的感情也越来越深，人们看到我们俩形影不离。就在背后议论说：“他们俩就像一对鸳鸯，出双入对的。”“你看，他们郎才女貌，做夫妻也很般配。”“这两个孩子要是成了夫妻，那才幸福呢。”

我母亲也看我们俩关系很亲密，就请媒人到小梅家提亲，结果被她的父亲一口拒绝了。因为我们俩家原本是两派，小梅父亲曾经跟我父亲吵打过，挨过我父亲几棍子，还在医院躺过一阵子。小梅父亲从医院回家后，就在别人面前扬言一定要报仇。挨棍子的仇至今还没报，所以，她父亲一直把这个仇记在心里。现在两家要做亲家，她父亲说啥也不同意这门亲事。她父亲并在媒人面前说：“他家想我闺女做儿媳，做梦去吧，除非我死了。”

一天，小梅急急忙忙来找我，并对我说：“我父亲让人给我介绍一个对象，是当兵的，听说那男的长得也不错，家庭条件也很好。媒人一直催我去相亲，我都没答应。这件事不能一直拖着，你看怎么办？”

我沉思了片刻，对小梅说：“我母亲托人上你家提亲，被你父亲拒绝了。你父亲又是倔脾气，他还一直记恨着当年跟我父亲的仇，现在我能有什么办法呢？”“那你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小梅追问我说。

“除非……”

“除非什么？你快说呀？急死人了。”小梅接着又追问道。

我犹豫了一片刻，并壮壮胆子说：“除非我们私奔，不然，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私奔。”小梅很惊讶地叫了一声。

她接着说：“除了私奔，就想不出别的办法吗？”

“你能不能说服你父亲？如果你说服不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我总不能把你抢回家吧。”我解释说。

小梅呆呆地看着我，她看到我一脸无奈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她说：“那样，我爸知道了，那一定会气死的。”

“没有那么严重吧，你爸知道后，最多气一阵就会好的。”我接着跟她说。

“不过，这事还得让我再想想。”

“你还考虑什么？为了我们俩未来的幸福，你心不能太软。”

她又看了看我，回过头去，一声不响地走了。

我看她无奈地走了以后，我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呆呆地望着远方。

她爸担心小梅会做出格的事，他在家一直看着小梅，并催着媒人，让男方早早地把结婚的日子定下来。男方也爽快地答应了。

小梅就要结婚了，我心急如焚，盼着小梅能早一点做决定，只要她愿意跟我走，我们就可以远走他乡了，再也不受她父亲的束缚。可是，我一直没有等到小梅的回音。

就在小梅结婚前一天夜里，小梅跑到我家来敲门。我出去开门，看到门前站着的是小梅。此时，我心情非常激动，一下子就把小梅抱在怀里，我俩都高兴地流出了喜悦的泪水。

等我准备好行李，我和小梅刚走出家门，一个黑影站在我们面前，一动也不动。我伸过头去，仔细地看了看，原来是小梅的父亲。他一声不吭地站在我们面前。我们俩看到她爸，都愣住了，一时不知所措。她父亲二话没说，拖着小梅就走。

小梅和她父亲走后，我心如刀绞，想想我俩的感情，再想想小梅明天就要成了别人的媳妇，心中就像打翻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我也恨自己，恨自己连一个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小梅嫁终于人了，她是哭着被人拖上车的。她嫁到了婆家后，就大病一场，好多天才能下床。

在小梅嫁人后不久，国家就恢复了高考，我顺利地考上了大学。我读了四年大学，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一所中学教书。，在学校里，有一个姓高的女教师追过我，可是我的心一直容不下她，我跟她说：“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请你以后不要来找我。”高老师说：“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不想谈恋爱是在撒谎吧，你是不是看不上我。”此时，我涨红着脸说：“不，不，你别误会，你人挺漂亮的，只是我心里一直装着一个人。”高老师有点好奇地说：“让我猜猜，是不是我们学校的。”我说：“不是我们学校的，你就别问了。”她笑着说：“嗨嗨，你这么大人了，谈恋爱是挺正常的事，有什么可保密的。她是谁？是不是我认识的。”“你不认识，她是我老家的，我们是一个村的。”“她让你这么钟情，那一定很漂亮。你那天把她带来让我认识一下。”“不能。”“为什么？”“她已嫁人了。”“啧啧，她都嫁人了，你还想她，有意思吗？”“不过，我始终忘不了她。”“你头脑是不是进水了，你早该把她忘了，即使忘不了她，她也不能影响你谈恋爱呀。”“没办法，我就是这样的人。”“算了，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你就单相思去吧。”高老师说罢，转过头就离去了。

我母亲看我一直不谈对象，心里非常着急，她催我说：“小梅都结婚多年了，你还忘不了她，又有什么用呢？她还能跟你结婚吗？儿子，你醒醒吧。你也老大不小了，早该成个家了。”

我跟母亲说：“我也是大人了，这事不用你管，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小梅自从嫁给那个当兵的，在婆家过得并不开心。她丈夫知道我和小梅的事，他一喝醉酒，就拿我和小梅说事。小梅开始只是默默地忍着，不然，不是打，就是骂。小梅在婆家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她迫不得已跟丈夫提出离婚，她丈夫急了：“你想跟我离婚，去找那个野男人，我就不同意，要耗死你。”小梅鄙视地说：“跟你这种人嚼舌根，真丢人。”她丈夫接着说：“那个野男人好，你去找他呀。”小梅不想再理他，拿些衣服，回娘家了。小梅跟她父亲提起和丈夫离婚的事，他父亲也不同意她离婚。她父亲担心小梅离过婚后，又跟我好上了。所以，她父亲宁愿让小梅在婆家受罪，也不同意小梅离婚。小梅没办法，只能忍气吞声，跟她丈夫凑着过日子。后来她与丈夫生了一个女儿，自从她生了女儿后，丈夫对她态度就渐渐地好起来。这时，小梅日子才算过得舒心些。可是，好景不长，就在两年前，她丈夫在出差途中出了车祸，没有抢救过来，死了。丈夫走后，丢下了她和女儿，还有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婆婆。自从丈夫死后，她一直照料着她的婆婆，从来没有想再嫁人。

有一次，我回到了老家，找到小梅，我看到她很吃惊，她非常憔悴，眼睛里失去了原有的光彩，脸上也多了几道细纹。她过去一脸的率真快乐不见了，现在，她眉宇间好像笼着一层淡淡的愁云。她见到人，嘴角边露出一丝笑意，好像是费了好大劲，才挤出来的。可是，现在的她，我依然还喜欢。见到她，我忙伸过手去拉她，可是，她硬生生地把我手推开了。我向她提起我们俩过去的事。她只是苦笑着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现在，说那些事，还有意思吗？”我问她说：“你难道把我们过去的事都忘了吗？”她冷冰冰地说：“不忘又能怎样？你看，现在我们俩站在一起，还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吗？你不是从前的你，我也不是从前的我。我们俩还有可能再好下去吗？”我说：“你还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心里一直惦记着你，我虽遇到过追我的女孩，但是，我的心是容不下别人的。”“你只是爱过去的小梅，我明确地告诉你，过去的小梅已经死了。你现在看到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个行尸走肉，你还能爱得起来吗?”“你现在跟过去有什么不同吗?现在的你，在我眼里，跟从前一样可爱。你不必想那么多，我不在乎你现在的一切。”“你不要开玩笑了，现在，我也没有心情跟你开玩笑。爱你的女孩多着呢，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她说完话，转头就走了。

我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我心里在想，她真变了，她变得让我有点感到陌生。这时，我仰望着天空，长叹了一口气，心想，老天爷呀，你为什么要捉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