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登录

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丝路龟兹两相忆

来源:中国作家网 | 新疆雅楠  2017年12月05日11:36

潇潇丝路今尤在,翩翩龟兹无所还。 古道西行南北线,十字延城通两端。

如今,新“丝绸之路”盛行于世。曾经的“贸易乐园”与“黄金路线”,曾经的“商业帝国”与“宗教佛都”,当然还有千百年来,我们一直在追求与探究的古西域文化与文明,也都随着“一带一路”的再次唱响,在这条曾经华丽而多梦、命运又多舛的丝绸古道上火热的行进。

每每提到“丝绸之路”,我便会想起古西域三十六国的古堡城池。

每每想起古西域,我便会想起龟兹高僧——鸠摩罗什,想起雀离大寺和克孜尔千佛洞,想起那曾经对中原宫廷产生重要影响的龟兹乐舞。

那热烈、奔放、跳跃、明快的龟兹乐,如天外飞来的仙乐,时而珠落玉盘,时而烈马奔驰;那身姿玄妙、舞步蹁跹的胡旋舞,是整个美与力的化身,时而迎风旋转,时而落雪飘摇,怎一个“魅”字了得。 还有那空前绝世的龟兹佛都,所有的万象,所有幻知,统统被时光里的“海市蜃楼”所包罗。

而如今的我,也背负着众多的揣测与臆想,浅行在这条“星罗棋布”的古丝绸之路上。不逐前生,不往后世,只为此生不虚度。

 

潇潇丝路

在这个筹光交错的世界中,我本无想。只要此生安然,便好。

然而,当反弹琵琶触动了心脉,当千手观音抚摸着灵魂。一段佛缘、一颗虔心,还有一条铺满了丝绸的馨香之路,便在真实与幻想的梦境中缘生。

在我的想象中,“丝绸之路”就是一条用丝绸铺就的,挂满了葡萄和美酒的金马大道。沿途有撒马尔汗和威尼斯,有巴尔米拉和亚历山大,有成吉思汗和马可波罗,有古印度和古西域,有佛陀和高僧,有流动的沙漠和遂行的驼队,当然还有我心向往的仙女花园。一切都充满了异国情趣和神游仙境的异域遐想。

其实,在东方大地上,“丝绸之路”就是一个时代的象征;是一个悠长且具有一定魅惑的辉煌梦想;是一条崎岖而又难以辨认的、由地形地貌含糊掩盖的、行人或商人凭借经验足迹和主导方向摸索前进的小路;更是亚欧北部的丝通商路和中国南方的茶马古道形成的鲜明对比,它海纳百川,融合贯通。而古“丝绸之路”的形成,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又是古印度、古罗马势力向东的最大扩张和中国古代商业贸易向西的最远延伸,更是东西方文化交流和国际贸易联合的完美缔结。

公元2世纪,所有的帝国都在相互寻找,所有的社会都在试图相会。也就在此时,中国古西域的大地上,出现了发展“丝绸之路”和全面贸易的理想条件。也就在这样的上佳条件下,各国商贾都涌动在我国丝绸贸易的古道上,“丝绸之路”便自然形成。

而佛教文化就是当时“丝绸之路”纷繁扩展的表现之一。

虽然,罗马大帝亚历山大是“丝绸之路”上第一个将东西方文明联系起来的一位先驱者,也是第一个最早接触中国丝绸的欧洲人,并象征性的打开了东方帝国和地中海世界连接的商通大道。然而,我国“丝绸之路”上的先驱者——西汉张骞,他出使西域后,首次开拓了“丝绸之路”,被称为史上的“凿空之旅”。使得中国丝绸走出国门,走向“天地另一极”,这一切实在是妙不可言。

对于“丝绸之路”上的国外通道,其实我并不是很了解,也不是很感兴趣。但我对“丝绸之路”上的国内通道却是无比兴奋,尤其是新疆境内的“丝绸古道”。无论是从专业上,还是从情怀上,都有无可替代的情感。这也许是因为我就在新疆这片大地上长大的缘故吧。

据《史书》记载“使者西行,当道苦之”。即从玉门关经楼兰至龟兹的路途十分遥远,且一路上地理复杂,危机重重。尤其是绵延千里的新疆境界,大多为荒山沙卤,砾石戈壁,水源更是极其困乏。东土佛法大师法显去印度取经过这里时,受尽了磨难。后来他在书中介绍:“沙河中多有恶魔、热风,遇则皆死,无一完者。上无飞鸟,下无走兽。遍望极目,欲求度处,则莫知所拟,唯以死人枯骨为标识耳”。极尽之苦,自不待言。

我曾经跟随中国林科院专家们一起进入罗布泊考察。我们从敦煌进入,横穿罗布泊腹地,经楼兰,出自若羌。一路极地穿行,我们不仅遭遇了沙漠里陷车和山谷里迷路,也遭遇了难得一见的旱地暴雨和黄沙漫天的恐怖风暴,更是在遭遇了海市蜃楼的鬼魅之惑后差点迷失了方向。那种绝境之极,苦不堪言。

再想想,我们的穿行借助的是现代交通工具,有专门的向导和充分的给养,还有先进的通讯设备和住宿条件,出发之前还做足了各种风险评估。就这样小心翼翼的,还是危机四伏、险象环生的。

那么,我们的古人怎么办?难道他们驻足不前了吗?非也。

这条长约7000多公里的漫漫长路,他们世世代代在努力,在用自己的脚步丈量这一路的风尘岁月,用自己的心血堆积这一路的神祇辉煌,甚至不惜生命在战火里穿梭。他们在用自己的身体力行,丰富着人们日常生活中的物质多样性和异域色彩的猎奇性。同时,也促进了中原与西域的文化与文明交流,更促进了各民族之间的融合和国家经济的发展。

自张骞汉通西域后,在这条自长安一直往西延伸的“丝绸之路”上,除了行走的骆驼是孤寂的,而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传奇故事却不绝于耳。在这条富有魔力的经济带上,伴随着货物一同行进的,除了神话般的朝贡史诗,还有宗教、信仰、文化与文明。

更传奇的是,在这条曾经以出产丝绸为初衷的商通古道上,尤其是从古都长安至西域诸国之间,除了互通,也不断地在互吞。而作为战时交通的有限主况,丝绸古道自然也肩负着军事的要则。至于“丝绸之路”上的商贾,往往则以“好自为之”为天佑。它们既要疏通军事要塞,还要大力征服自然。所以,如果说征服自然是“丝绸之路”上的勇者之志,那么,与军头周旋也是“丝绸之路”上的无奈之举。可无论如何,在“丝绸之路”上形成的国际贸易学问,则是人类进化史上和历史演变过程中所获得的最丰硕的成果。

 

翩翩龟兹

记得当初对龟兹产生深厚兴趣,并深深爱上龟兹的,是2011年一位老师倾情相送的一本《沙雅与龟兹论文集》。五年来,这本书一直是我书架上的座上宾,也是我翻看最多的一本书。它不仅仅是让我对龟兹古国有了一个概括性的了解,也引起了我对龟兹文化的深度热爱,以至于沉醉于西域三十六国的史诗而不能自拔。

最近,我的阿克苏好友李雪莉知道我对龟兹的热爱后,也十分欣喜。出于对龟兹文化的共同情怀,她也将一本很珍贵的《龟兹文化研究》藏书籍寄给了我。从此,我的世界将完全被龟兹文化与文明所包围,我的心思更是被曾经盛极一时的佛都所吸引。有关于龟兹和佛学的研读与创作也一发而不可收。

也许,这也算是一种修行吧!只要做到:“乐受不放逸,苦触不增忧”便可。

于是我捧着《龟兹》如饥似渴的仔细研读,这泛黄的龟兹虽然已经离我们久远,但古国的历史踪迹和佛学文化的光芒依然璀璨夺目、流传至今。其实,人的希望与信念本身就启始于一种文化,即便离得再久远,也依然如一盏灯、一首歌,在迷茫中引领着你不断前行,前行。

不可否认,我的信念与追求,就是启始于古龟兹文化与西域史实。所以说,我宁愿选择回到遥远的古代,去拥抱心灵高远而毫无杂质的“精神古国”。我相信:如果内心拥有信仰,灵魂也会变成图腾的。

龟兹古国,而非西北绝高孤,也非漠上望陵穆。

它是我心目中神秘的城郭,也是古“丝绸之路”北道的“十字街口”。是古西域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更是古印度、古希腊、古罗马、波斯和汉唐文明在世界上唯一交融的汇合点。

自古以来,商贾总是隐于王市的。而古龟兹位于“丝绸之路”西域境内如此重要的十字中心、心脏地带,怎能少得了他们。于是,南来北往的商贾自然会将丰富的物种带进龟兹,当然也会把龟兹的特产带向全国各地。所以,龟兹国的特产非常丰富,各类也繁多。

玄奘法师在《大唐西域记》里有提到:“屈支国,东西千余里,南北六百里。国大都城,周十七八里。宜糜、麦,有粳稻,出葡萄、石榴,多梨、柰、桃、杏,土产黄金、铜、铁、铅、锡。气序和,风俗质。”所以,这一点自然是无庸置疑的。就连现在的库车小白杏、石榴等水果依然是无与伦比的甜美,矿藏就更不用说。总之,古龟兹是一个气候温和、谷物丰美、水草广饶的地区。虽然当时的农耕技术的落后,和商品交换又十分活跃,粮食产量只能自给自足,但货币经济是发达的。

自然,富之必饶,饶必无忧。所以,在一定的经济基础之上,人民生活无忧,民间文化就会逐渐繁荣和鼎盛。而声名中外的龟兹乐、胡腾舞、胡旋舞、苏幕遮、五方狮子舞等,都是在这样的阶段发展起来的。

据《晋书》记载,当时龟兹国的白氏王朝十分富有,国民的幸福指数也是很高。每逢元日佳节,人民就会聚集在一起斗牛、斗马、斗骆驼,以输赢来预示来年的收成。男女皆会着奇装异服,戴着面具上街庆祝,昼夜笙歌夜舞,七日方止,场面十分热闹。

尤其是从古至今,盛久流传的龟兹乐和胡旋舞。虽然现在我们已经很难欣赏到这样一支由东方中原文化、南方印度文化、西方波斯文化、北方草原文化多重营养抚育出来的奇葩艺术,但我们从一些古典乐曲和民族舞蹈中,依然能感受到龟兹乐舞的那种雪域飞鸿、塞外天姿的异彩光芒。

其实,古龟兹本身就是音乐滋养的国度,也是古“丝绸之路”上光芒万丈的音乐天堂。

龟兹乐,自北魏以来就皆受重视。隋朝时,龟兹乐已在民间大为流传,影响广泛。到唐代传入中原后曾风靡一时,有“声振百里,动荡山谷”之赞誉。甚至一度在唐代宫廷乐府中处于“垄断”的地位。据《唐书》记载,那时的龟兹乐器已包括弦乐、管乐、打击乐、弹拨乐、吹奏乐,按现在来说,就是一个很完满的交响乐团了,简直令人称奇。

胡旋舞,跳起来妩媚多姿、妖娆无比。脚步随着鼓点起伏旋转,气度激昂,艳丽的裙摆随着音乐飞扬,神情魅惑。怪不得白居易指责会跳胡旋舞的杨贵妃:“贵妃胡旋惑君心”呢。总之,龟兹乐舞的高度发展,恰恰是反映了当时龟兹文化的繁荣。而龟兹的佛教文化也是在这样的鼎盛时期发展起来的。

爱上古龟兹,自然也爱上了博奥精深的佛学文化。

佛学文化虽然也是一种文化,但它对人类的影响是持久广泛的,更是不容忽视的。相比较而言,佛教是一种极具包容性的宗教,自然发展速度也很快。

古龟兹的佛教文化甚是空前绝后的。虽然现在库车境内佛教文化已了无踪迹,但从诸多的佛寺遗迹和文献记载来看,当时的佛教盛况十分光彩夺目,石窟风貌也瑰丽多姿,塑像艺术更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由于受不同时期、不同地域、不同民族的影响,石窟寺里的壁画艺术也是纷繁多样、绰约多姿,成为佛教历史艺苑中的一枝少有的奇葩。

可我认为最奇葩、最惊艳的是克孜尔千佛洞。其以优越的自然条件,在发祥、发展、发扬,以及以后被发现都具有非常重要的历史意义。洞内的壁画大多是本生故事画和涅槃画,本生故事画表现了佛祖生前施舍的事迹,而涅槃画表现的是佛祖死时和死后分舍利的境况。前者和善温暖,后者平寂完满。总之,佛祖一世修行禅宗的画面跃然壁上,怎能不让人身心震撼和顶礼膜拜。

克孜尔千佛洞规模宏大、形式多样、佛学内容又十分丰富,是古龟兹国首屈一指的一座佛寺,也是古龟兹乃至整个塔里木边缘所发现的石窟寺中最为宏观的一处遗址。其背靠明屋达格山,面临渭干河,石窟前面又有大片的绿洲,环境优美如世外桃园。想想在这样香烟缭绕、经声呢喃的环境中苦修的僧尼们, 是何等的幸福,早达境界那也是必然。

也正是因为在这样一个极其兴盛的佛教胜地,才孕育和培养出了一位人格高尚、知识渊博、名震西域的一代大德高僧——鸠摩罗什。

其实,不光是罗什。还有很多从事佛法传道的僧人,甚至与皇室有密切关联的人物也不在少数。总之,这些人加上龟兹国境内密集的石窟,都是当时龟兹古国佛教兴盛的最好证明。

只是“风水轮流转,一朝大不同”。本应属于印欧人种的龟兹人,本应属于盛世空前的中道佛都。自佛教传入后,经过五六百年的发展,至3、4世纪时已成了美轮美奂、遍地香华的佛国圣地。

真乃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公元840年,龟兹被西州回鹘势力所侵,使得龟兹人种逐渐回鹘化。甚至到了公元11世纪末,龟兹又脱离回鹘势力,归附喀什噶尔汗后,,皈依伊斯兰教。从此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独立政权王国,还有自己的印欧血统和吐火罗语种,当然还有信奉了几百年的宗教信仰。一切的一切,都终归于尘土,终归于历史。

在15世纪左右,极具包容性的龟兹佛教教徒,惨遭了察合台汗国君主——秃黑鲁帖木儿的残酷迫害,甚至连佛教文化也被进行了毁灭性的摧残。寺院庙宇被拆,佛像被捣毁,佛经被焚烧、教徒被杀害。几百年的龟兹佛教文化就此被破坏殆尽,成千上万的佛教徒也顿时被斥散一空。从此,翩翩龟兹不再复还,或许这就是佛法里所说的“诸法空相”吧!

岁月翻转,日月轮回。时代的步伐依然在行进,新的“丝绸之路”依然在唱响,而我也依然在曾经的西域佛都里探寻。虽然三千勇气,向海而生,虽然万里行路,泛泛不已,但只要是春依然,秋还在, “一带一路”便不再遥不可及,丝路传奇也会遍及天下,东方新智更会盛于通达,源远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