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这个春日的午后，来到富源后所镇山后头村，简直让我不敢相信。一幢幢“小洋房”被蓝天白云和绿树映衬得格外亮丽。规规整整的房前屋后，到处是干干净净的硬化路面。村中三个小巧玲珑的花园，村广场、村前的小桥、引来的龙潭水、村道两旁高耸的太阳能夜灯，一棵棵绿化树，还有村子四周及后山腰摇过去荡回来的几十亩核桃林，亮闪着我的眼睛。

我是回老家看母亲，小叔听说我回来，一遍又一遍的电话，喊我过去他家吃晚饭，说叔侄要唠唠嗑，还说看看他们山后头村子现在的模样。电话里伴着小叔哈哈的笑声，说我看了会吃惊的。

“山后头发展变化这么大，建得这么好，过上这样安逸的生活，老朱立头功。”姓陈的村民所说的老朱便是我小叔——山后头村村民小组长朱发荣。老朱起得最早，睡得最晚，村子里，田间地头，随处可见他的身影。建设初期，尤其是规划的时候，他顶着风雨，披着寒霜，钻进各家各户，不是与这家说要如何如何，就是与那家说要这样这样，目的就是一个，动员村民积极报名，参与新村子建设。挂在嘴边的话是，机会千载难逢，现在政策这么好，政府给补助，统一规划，统一建设，公共场合政府出资，谁先抓住机会参与，谁就会领到金元宝。

“有的人家他说得嘴皮磨破，才同意撤老房建新房。”我姑妈家的大儿子老表肖富元说。我问他：“那你呢？”“嘿嘿，我最先同意，最先行动，你看吧！”他手一指，“红屋顶伴有红色太阳能那幢，就是我家，我已经搬了进去，住上了。”老表眼里透着血丝，那满脸皱纹里流淌的尽是自豪，“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这辈子会住上这么好的房子，房子周围有这么好的环境，晚上灯光通亮。无论白天黑夜，晴天雨天，村子里的道路这么好走。我的娃娃们洗上热水澡，一个赛一个爱干净了。”

我随老表来到村对面的大绿山，微风吹来，伴有麦苗的清香和远处苕子花的芳香的味道。站在半山腰，整个山后头村一览无余。袅袅炊烟在微风里荡起涟漪，一排一排的三层楼房递次而建，颇有现代气息。红砖绿瓦，掩映在群山里，又颇有韵味。村前，层层叠叠的的梯田，麦苗青青；村后，起起伏伏的坡地，菜花金黄，摇曳着一条条优美灵动的波浪，一眼望去，像金光天梯，直通天上。我真是醉了，仿佛置身于梦中。

我走着，看着，感叹着。我小爷爷家、姑妈家都在山后头村，一个村子几乎都是亲戚，儿时的我经常往来。记忆里，山后头村道蜿蜿蜒蜒，毛路狭窄，车子是开不进去的。碰上雨天，泥滑烂路，只有穿高筒水鞋，勉强能行走。几乎是土基房，低矮破旧，破墙倒壁。路边多有茅厕，一眼望得见里面担着的几根木头，污迹斑斑。房前屋后苍蝇蚊子乱飞，老鼠四处乱窜，到处脏兮兮的。要是晚上来，村子里就如盖上了一层夜幕，不开着手电筒，根本无法走路。任我想象，也无法想到今天眼前的这一切。真的是面目全非，旧貌换了新颜。

“这一切，没有好政策，没有一个好领头人在现场日夜撑着，是不可能实现的。老朱不服老，别看他六十多岁了，抱负不亚于那些年轻人，事事走在前头，是村民组长和党员的缩影，是后所镇党员干部学习的榜样，山后头村也因为他走在了全县新农村建设奔小康的前列。”回来的途中经过镇上，在镇政府工作的我老同学这样说。

老同学也谈了一些他掌握的情况。村里统一规划了一片，按每平方五十元统一征地，然后所有新盖的农户按抽签，在指定地点建盖。开始的时候，很多村民不理解，持怀疑态度，认为哪有这样的好事。五十八户两百三十人的村子，真正行动起来的是少数。征地、推土修路、规划、报名等前期工作进展不顺。小叔十分着急，动员的时候，有的人家磨破了嘴皮，也无动于衷，未免方式方法粗糙简单，惹毛了一些村民，意见很大。那段时间，他受了很多委屈。随着政府主要领导亲自挂帅列为挂钩点，强力扶持，前期经费到位，尤其是补助款，提前进账，道路水电政府出钱，报名参与新盖的农户逐渐多了。果然，盖好一层验收后，补助款壹万零两百元，足额送到农户手中。得到了甜头，大家的劲头足了起来。规划要求是土基房全部撤出，参与新盖。砖混结构的房子不愿意撤出的，政府补助两千七百元按要求粉刷外观，修翻瓦屋面。五十八户人家中，除了几户在规划前已经盖好了楼房的没参与外，村里报名参与新建的共有四十七户。也就是说，只有少数几户农户没有参与。今天，村子硬件建设全部完工，验收质量合格，新农村焕然一新。

没有报名参与建房的那几家农户，后悔极了，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怨自己。姓陈的村民告诉我，人无算计一世穷，他可是最先报名的农户之一。“这等好事必须参与，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是笑着说这句话的，得意的神色写满了脸庞。

看来，村民的思想观念是横亘在农村贫与致富之间的一道万丈沟壑。

见我来，小叔、小婶很高兴，忙着倒水泡茶，削水果，抬来葵花籽，炒黄豆，说要我先吃。接着，宰鸡，切火腿，炸洋芋片、荞丝、花生、腰果。没有多久，就从崭新的厨房里，端出菜来摆了满满一桌。

我从随身包里拿出一瓶好酒，小叔摆摆手，止住我，指了指转角柜。那儿，满满的一大瓶山七根泡酒。“喝这个，对身体很好。这是你嫁到文山的妹妹带来的。”话音刚落，小叔已倒好了满满的两碗。

接下来边吃边喝，小叔一五一十地摆白起来，政府动员、村子建设规划、说服村民、建房到修路收尾的点点滴滴和酸甜苦辣。说到高兴处，小叔呵呵笑，说到辛酸处，眼里闪着泪花。

是的，山后头村子产业调整，当地政府牵头，种植魔芋、核桃，有了收成，加上外出打工，农户手里有了一点钱，但是如何用好这些钱，却大有学问。像山后头这样政府掏出引窝蛋，农户组成村民委员会，选出一个能干吃得苦受得气的领头人，建设好自己的村子，盖好自己的住房，不断地改善住宿生活条件和村子环境，日子就越来越好过。

饭后，小叔陪我走在栽了一排排绿树的平整的硬化路面，说与城市没两样；领我看家家户户可以停车的院子，告诉我哪家买了车子；瞧房顶的太阳能，并进了一家农户拧开水龙头让我感觉热水；观看路边新修的男女分开现代厕所；来到公共场院娱乐健身处，指给我看篮球架等体育健身器材；领我欣赏宽敞的红白喜事房；跟他一道，沿路数着，安了多少盏太阳能路灯；最后来到村中小花园，花红柳绿，几只飞鸟欢叫成一团，起起落落。

此时，群山环抱中的山后头村晕染着红霞，向晚的微风拂过我脸颊，头顶掠过归巢的鸟儿，赶着羊群回来的老羊倌脸上洋溢着满足笑容，花园旁三三两两嬉闹的村童，竟是那么自然，和谐。这一幅温馨画面，沉浸在静静的晚风之中，我竟然有一种来到世外桃源的清逸萦绕的感觉。